将馬丢給落英缤紛客棧的店小二,由着他把馬兒關進馬廄,落花啼甩一錠銀子,言簡意赅,“兩間天字上房。”
落花啼的身份不便跟随花辭樹去警世司,兩人下山的路上商議在一家客棧暫住,待抓捕兇手後各自分道揚镳。
其實落花啼很好奇花辭樹明明武藝高超,為何頻頻捕不住生肖殺手,得到的答複是,“公主殿下,對不住,警世司之前還有别的任務,難以脫身,未能全心全力捉拿生肖殺手。”
既已如此,也無法苛責。
落英缤紛客棧秉持着落花國花團錦簇,生機盎然的特點,自進客棧大門開始,一樓,二樓,直至三樓等等,路段左右的牆面皆布置了華麗的絨花,以竹籃為依傍,一團團亮眼的色彩,擠得眼眶都裝不下。
不止牆面上有花,連天花闆上也倒垂了精美的花燈,粉白的蓮花,銀白的玉蘭,乳白的百合……花燈的花蕊裡墜下來一條絲綢縧帶,縧帶上有筆墨寫出的旖旎詩句。
“落雪飛芳樹,幽紅雨淡霞。薄月迷香霧,流風舞豔花。”
落花啼停滞足底,不由自主伸手截了一縧帶,默默在心腑吟誦。
身旁的花辭樹亦被詩句吸引,學着落花啼抓了一縧帶細看,他故意讀出聲來,頓挫有度,悅耳道,“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公主殿下,落英缤紛此店能深得人心,大抵便是利用這些巧思吧。”
他将手掌的縧帶給落花啼看,指着末端。
縧帶末端有人的署名。這些縧帶不外乎是某某男子為某某女子寫的表達情意的詩,借以慰藉相思之苦。大多數雖不是自創,但也有一番真心。
落花啼抛掉縧帶,嗤道,“借花獻佛的手段罷了,若真有女子為之感動沉迷,倒是鬧笑話了。”
花辭樹一愣,澄澈的瞳孔透着複雜的光芒,他喟歎,“倘若不取他人之詩,自己寫一首,會有女子動心嗎?”
“得看寫得是什麼内容了。”
“那公主殿下你能否幫我聽聽,我寫的這一首詩,心愛之人聽罷能不能有感觸?”
“願聞其詳。”
“花女姝豔,近我于山,遠我于水,愛卻不現,搔首徘徊。
花女娈美,碰我之手,觸我之面,愛卻不見,踟蹰難安。
花女匪憶,棄我今夕,憐我何夕,多情依依,别離凄凄。
花女迷離,恍我前塵,惚我來生,铿锵誓言,何時實現。”
喉結鼓動,字詞清晰,花辭樹一個字一個字面向着落花啼說出,雙唇噙笑,情深意長,使得後者的心湖急湍沸騰,達到吞山吃海的威力。
實話實說,花辭樹此人生得俊美非凡,是人世間數一數二的絕色,被這樣的美男認認真真地獻詩,應當沒誰能無動于衷地忍住。
落花啼咽口燥熱的唾沫,咳嗽兩下,撓撓微癢的額角,别開視線,“咳咳,寫得非常好,比借古人的詩句來表達情意的凡夫俗子要真誠得多。”
“那公主殿下喜歡嗎?”
花辭樹眸光珠顫,一雙眼直愣愣盯視,期待滿滿地望來。
“本公主喜不喜歡不重要,得你的心愛之人喜歡才行。”落花啼微微一笑,舉步朝前走去。
花辭樹緊随其後,落寞道,“她不知道我的心意,我若同她說了這些,她是不會動心的,她應該會讨厭我。”
“花司主才貌雙全,怎會有人讨厭呢?”
“……許是我在警世司總幹些沾血的髒活,她不喜吧。”褪去稀薄的笑意,默了默,花辭樹挺直腰背,轉移話題,“公主殿下,能去你房内談談生肖殺手的事情嗎?”
自然能去,走到房間門口,推門而入,落花啼招呼花辭樹無須拘束,自由自在即可。兩人各端一杯涼茶啜飲,伏在窗邊賞月,惬意舒心。
春風穿戶,溫婉叩窗,别有滋味。
花辭樹道,“公主殿下,你為何會對生肖殺手一事這般上心呢?”
“大概是不想我的子民慘死吧。”
前世她走過刀山,還是沒救下落花國的百姓,她心中慚愧,悔恨,痛苦,憤怒,羞-恥。重活一世後,隻覺得要想方設法保護好他們,減輕自己的罪孽,得到久遠的原諒。
“公主殿下愛民如子,心系天下,是百姓們的福氣。”莞爾淡笑,花辭樹扭頭望着落花啼,情不自禁道。
“是嗎?”
落花啼苦澀而笑,自嘲地歎氣,倘若這一世能保住落花國和落花百姓,即便承受非人的折磨和沉重的壓力,她也無怨無悔,不枉此生。
言及此節,花辭樹拿出上一回在生肖殺手身上扒掉的人皮衣,灰黃色,層層疊疊,一片壓一片,觸目惡寒。
他指向明确,逐字逐句道,“公主殿下,你看,這皮屑衣像什麼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