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叫‘驚蟄’,二十四節氣裡那個。因為正好出生在驚蟄那一天。”
“平佬讀書人就是不一樣!這名字好啊!” 張富貴稱贊着,他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明白這個名字該如何寫。
“兩個外甥女叫什麼來着?我記得名字裡頭好像有一個‘雪’。”
“是喲,大妹叫張雪婵,二妹叫張雪婷。”
“好聽啊,多順口,而且一聽就知道是親姐妹。”
“她們娘給起的。我說讀過中學就不一樣,這女人讀過初中就養孩子啊,孩子準聰明。我家那兩個乖着呢,上學老師天天誇她們腦袋靈,我是想着啊這麼樣,以後不是家家都想要她們做媳婦麼?是吧,以後讀到高中,上個大學,女孩也别讀太久書,我給她們打好些金的首飾,挑兩個好小夥。嘿嘿,我現在給她們攢着錢呢,都給她們留着。”
“雪蟬雪婷現在上中學了吧?”
“雪蟬高二,雪婷初二喽,好記!”
“在城裡上?”
“是,都考的一中!老師上家來問怎麼這麼聰明,欸呦喂,我說就像她們的娘。現在應該在家幫她們娘做飯呢,來之前跟我說路上小心,我說沒問題,肯定把小舅舅給安安全全拉回來,是吧?”張富貴提起女兒時很自豪。
“對對,學習緊不緊張啊?”
“我是跟她們說不用緊張,女孩子嘛,考差一點有什麼的?像她們媽媽不是當年中考沒有考好,現在也很好嗎?平佬,你上過大學,你說對不對?”
“我現在對驚蟄還是說她的考試和成績很重要,學習很重要的。”
“也重要,也重要,文化人不一樣啊。”張富貴露出淳樸的笑,他的牙有點泛黃,吸煙吸得太頻繁了,但林平之的話并沒有進入他的心,沒有動搖他的觀念,“平佬,你上北京,冬天看過雪吧!”
“看過,北京冷,每年冬天都下雪。”
“那雪真是白白的,軟軟的?”
“是。非常美。”
“啊喲,了不得了不得,”張富貴連連咂嘴,“行啦,拐過這個彎兒,就進村喽。”
林驚蟄對姑姑的第一印象很怪。姑姑和姑丈差不多高,矮胖的,臉是因風吹日曬而粗糙的褐色,她的頭發為了方便而很緊地綁在腦後,穿着一件沾染油煙的圍裙。奇怪的是她的雙眼已生出無數皺紋,那眼睛大而疲憊,在她不看着丈夫,孩子,親人,鍋爐和田地時,就顯出一種麻木。林驚蟄覺得有些害怕。
林安安很快地擁抱了弟弟,弟媳和侄女,她看起來很高興,把兩個女兒喊出來叫人。姑姑為他們安排了房間,房間裡有幹淨而整齊的被子。
“謝謝姐!” 林平之看着姐姐。
“哎喲你客氣什麼,真是!” 林安安匆匆地走了,準備去田裡忙碌并再摘些青菜做晚飯。
“媽媽,”林驚蟄把自己的小包扔在桌子上,“姑姑姑丈就是這樣的嗎?”
“什麼?”嚴薇完全沒有理解她的思路。
“我想回家。”
“哎喲,我們寶貝是想家了。沒事,剛到陌生的地方肯定不适應,明兒早上起來讓姑姑姑丈帶你撈魚去,玩一會兒你就開心了。到時候家也不想回了,就盼着一直住在這裡才好呢。”
“嗯。”
第二天林驚蟄沒有去撈魚,卻被雪婵雪婷兩姐妹帶着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