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蟄,你對你的頭發做了什麼?” 常清明在開學第一天驚恐地望着林驚蟄極短的頭發。林驚蟄在剪完頭發的第二天就後悔了,于是在暑假的最後幾天順理成章地把自己鎖在家裡,順便補一些沒做完的暑假作業。
“呃,”林驚蟄試圖編出一個合理的理由,“我喜歡這個發型,很…呃…涼快。”
“我不信。”
“真的是這樣。”
“我太了解你了,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我不小心點着了頭發。”
“嚴阿姨不會讓你開火的。”
“絕對是我說的那樣!”
“你絕對長虱子了,”常清明自信地看着她,“我看的書裡就有人長虱子了,《荊棘鳥》,你知道為什麼我會在書店裡挑這本書嗎?它的背面寫着被譽為澳大利亞的《飄》。你知道我很喜歡《飄》,總而言之,你絕對是長虱子了。”
“我沒有!”
“難怪你暑假最後幾天不出來玩了,我還以為你真的沒寫完暑假作業。”
“我也真的沒寫完暑假作業。”
“好啦,好啦,”常清明用安撫的眼光望着她,“不用對我隐瞞,長虱子可能有點羞恥,但也沒關系啊。”
林驚蟄正要解釋,一個黑皮膚的長發女生大喊着朝地們沖過來。“驚蟄!清明!”她定睛一看,才發現是李桃。
“我的天你怎麼了?”李桃沖林驚蟄說,她的聲音很大,以緻那一瞬半個班都轉過來看她們。
“你好黑。”林驚蟄無情地說。
“我去海邊啦,爸爸媽媽要去海南出差就把我也帶去了。我們三個在海邊玩,我天天遊泳!他們說我黑了也好看,正流行什麼‘小麥色’呢!”
“她的頭發被自己點着了。”常清明對李桃說。
“難怪呢,我還帶了一瓶沙子和海水。你們看!” 李桃舉起一個亮晶晶的玻璃瓶向她們展示。過了一會兒她們聊到别的話題,比如李桃乞求常清明讓語文老師延長一點收作文的期限。李桃随手就把玻璃瓶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了。
鐘雨涼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時,看見了桌子上的玻璃瓶。她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凝視它,像注視着一片沒有邊際的海洋。
常清明注意到了她,推了推李桃,示意她看鐘雨涼。
“這是誰的東西?” 鐘雨涼出聲問。
“哦,我的,等一下馬上等開。”李桃又回身跟林驚蟄二人說了幾句話。
“能趕緊拿走嗎?”
“都說了馬上了,你就不能等一下?” 李桃也有點生氣了,她說話時喜歡滔滔不絕地說下去,不喜歡被人打斷。
“第一,這是我的桌子,\"鐘雨涼的聲音冰冷而不容置疑,\"第二,我馬上要放東西在我的桌子上。”
“好,我這就拿開,”李桃怒極反笑,她伸手的時候嘟囔了一句,“這人怎麼這樣,沒有一點兒人情味。”
鐘雨涼擡起頭來,冷冰冰地注視着她。
“你,你幹嘛?” 李桃有點被吓到了。鐘雨涼伸出手,推了一下站在桌角的玻璃瓶,它摔在教室的地面上,碎裂的一霎那,海水和沙子流淌在地面上。
“你幹什麼!你瘋了吧!”李桃尖銳的叫聲是林驚蟄對四年級開學第一天那個混亂的上午最鮮明的印象。
放學後至兩個班主任把李桃和鐘雨涼留到很晚,鐘雨涼緩慢地走回教室,收拾書包時,值日的常清明把幹淨的地面掃了一遍又一遍。
鐘雨涼把最後一本書塞進包裡時,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影。
“嗨,”常清明拖着掃帚站在她面前,露出一個拘謹的笑,“我想說,非常抱歉今天的事發生了,李桃不應該那麼說。不過她其實,怎麼說呢,她其實就是有點脾氣急,沒有壞心眼的。對不起啊。”
鐘雨涼耐心地聽她說完。常清明第一次發現這位同學有長長的睫毛,鐘雨涼的五宮平淡而冷漠,但她垂下睫毛的時候,像有蝴蝶輕輕地栖息在她的臉上。
“你沒有必要說抱歉,”鐘雨涼擡起眼睛,“你不是李桃的爸媽,這也不是你的責任或問題。”
“我隻是…不希望你讨厭她。李桃就像個小孩子……”
“我們都是小孩子。”
“抱歉……”
“在你沒有問題的時候,就不要說抱歉了。”
“抱……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