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我已經老了,很多事愈發力不從心。可惜煙兒成日疑心,哪裡曉得做母親的苦心。”
“大小姐錯把珍珠當魚目,倘若不是那條月事帶,誰又能猜到卓然俊秀的宋忍冬,竟會是如假包換的女婵娟。”
張媽作為柳夫人的陪嫁侍女,多年來深得她的信賴。此刻柳夫人愁眉不展,張媽遂婉言相勸:“夫人不要哭,咱們接下來還得尋人呢!”
柳夫人面容憔悴,頗有些無力:“慕春在意的分明是宋忍冬,煙兒何必自尋煩惱。”
“夫人,大小姐早晚會明白的。”
“我不求别的,隻盼煙兒和那孩子平平安安!”
柳夫人淚珠似線,蓦然想起從前,不由得攥起帕子抽噎。
主仆二人一陣唏噓,不久便挑了燈入睡。
寒風乍起,深廊傳來悉索的蹑足聲。
通宵未眠的宋忍冬,為痛改前非的陳窈娘,再度與衆人争執。
“這女人一向刁滑,我看你給騙的不輕!”顧念宜氣不打一處來。
抹奴也連聲道:“送官讓她吃吃苦頭。”
“少爺,您可是被她害慘了?”小菊難得反駁。
“陳家兄長死無對證,陳窈娘身世雨打浮萍。我并非認同她的所作所為,隻是每個人都該有悔改的機會。”
“那她以後再犯呢?”薊春嬰冷不丁的質問。
“自作孽,不可活!”
臨窗對坐,陳窈娘頭一次自我刨析。
“小女子年少困頓,遭人數度轉手,有時價值比牲畜還卑賤。試問,這天底下誰願借卑賤的勾當存活。宋公子,是陳升逼的我啊!”
“你家在哪裡?”
“您要送我回去,大可不必,還不如直接送我見官!”陳窈娘神色緊張的偷瞟宋忍冬,舉止拿捏的愈發到位。
“允你自力更生,今後你要靠什麼過活?”宋忍冬注視着她,眼底滿含期待。
陳窈娘心知機會來了,忙不遺餘力地展示自己。
“我會繡活,以後即便不嫁人,也能安安穩穩的把日子過好。”
“你想留在雲城,還是随商隊北上?”
苦寒之地,她才不想去。
不過為博取同情,陳窈娘面上佯裝糾結:“宋公子可謂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怎好獨自留下。真恨我乃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若是個男子該多好!”
“女流之輩,亦能自立自強。陳窈娘,靠别人,永遠無法真正站起,大膽去做自己的光。”
離開雲城那一日,宋忍冬終是不放心。擔憂陳窈娘人生地不熟,特意上下打點,将她安排進蓮花坊。
雖然暫為學徒,但隻要她肯争氣,前途自不可限量。
誰知宋忍冬前腳剛走,柳煙兒便借添置首飾,暗地與陳窈娘會面。
“陳姑娘,若非你臨别緻信,本小姐斷不會來見你。”
“我不為别的,就是想感謝小姐襄助。”陳窈娘當即将自己撇的幹幹淨淨。
柳煙兒懶得計較,盛氣淩人道:“實在憐惜你,這般花容月貌,年華豈不虛耗在鋪子裡。我的乳母即将折返京都,不知你願不願——”
陳窈娘聽的心熱,眼波流轉:“可小女子應了宋公子,隻怕貿然離開,會受到他的嚴懲。”
“宋忍冬不足為懼,乳母等你十天半月便是,屆時大海撈針誰也找不到你。”
“小女子沒有憑書路引啊!”
陳窈娘這個身份,絕對不能再用。休說死去的陳升,那遠隔千裡的小秀才沒準兒還在尋她。
柳煙兒見她有些動搖,愈發心滿意足:“交給我,一切順利。”
既如此,陳窈娘也不再推脫:“柳小姐大恩大德,小女子來生再——”
“且慢,我要你現世報,湊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