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芙蓉樓後廚,顧潮惜迎光而立,伸出去的指尖,一息快速收回。
“聖上江南選妃,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林婉清失落的歎氣,再無心思制作糕點。
見狀,嘴笨的顧潮惜愈發小心翼翼,唯恐言語刺激對方。
“顧潮惜,怎地不應我?”
口齒伶俐的秀美女郎,忿然沉了臉。
“不知說什麼好,怕惹師傅不高興。”
俊挺的高大男兒眼尾泛紅,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仿佛剛入門的小媳婦,任誰瞧了都憐惜。
“哼,你覺得我欺負你?”
“沒有”,顧潮惜拼命搖頭,音色清朗:“徒兒任師傅欺負!”
真是個呆子,林婉清怅惘至極。
窗外忽飄小雪,霧茫茫的勾人離愁。
林婉清心裡難受,眼淚大顆大顆的砸落。
如今聖上遠離京都,宣王代為執政,可縱是親兄弟又如何,權力早晚腐化人心。
昨夜她無意聽到爹爹與心腹議事,言說宣王已經策動了大司徒,未來南穆極有可能易主。
“顧潮惜,你能陪我去找他嗎?”
迎着她炙熱雙眸,顧潮惜眼底閃過一絲懊惱,他痛苦地搖搖頭:“不能!”
期待徹底落空,林婉清無助的背過身去,譏諷地冷嗤:“原來之前全是騙人的,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登時手足無措,顧潮惜慌促的不顧禮節,急不可耐地按住她的薄肩:“非是徒弟不肯,師傅乃左相之女,是聲名顯赫的京都貴女。若我寡廉鮮恥的攜你同行,屆時顧潮惜死不足惜,師傅的清白豈不葬送。”
林婉清蓦然怔愣,默默凝着眼前人,嚎啕着撲進他懷裡。
卿有所念人,遠隔萬重山。餘晖映蒼雪,枯藤伴孤鴉。
數日奔波,宋忍冬一行人終于抵達北郡。
夜幕低垂,北郡一品香大酒樓裡高朋滿座。
同行千裡,終須一别。宋忍冬在此設宴,與大家辭行。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各位有緣再會!”
她舉杯一飲而盡,遙相對坐的薊春嬰始終未擡起杯子。彼時他神色冷傲,俊顔不帶一絲和煦。
柳煙兒自那晚偷聽到些隐秘,使得她的心情格外消沉。直到看見眼前這一幕,才總算些許寬慰。
宋忍冬是不是女人,柳煙兒雖沒有十足的證據,但無論如何,宋忍冬都必須遠離慕春公子。
因此,柳煙兒與心腹丫鬟一番商讨,決意在衆人面前拆穿宋忍冬。然而她畢竟是個閨閣小姐,到底不能毫無顧忌地扒拉男子衣裳,于是便讓素來心思靈泛的小翠,中途以獻酒為名搗亂。
如有天助,小翠剛過去,恰好有送茶的侍者途徑。
觥籌交錯,談笑聲中,小翠伸腳偷将侍者狠狠絆了下。
頃刻間,宋忍冬渾身濕透,若非穿的厚實,熱茶定要将其燙傷。
一旁的小侍者趕忙跪地求饒,縱使清楚有人作惡,也不敢多辯解一句。隻因看慣了貴客們相互袒護,到頭來嚴懲愈重。
宋忍冬發髻淩亂,神色依舊,她快速扶起面色慘白的小侍者。凝着對方青紫的額頭,語帶憐惜:“并非大事,下去吧!”
“宋公子趕快脫下外袍,免得水汽入體!”
柳煙兒音量倏高,衆人目光倏地落在宋忍冬身上。
時機得當,小翠快步近前,佯裝着急擔憂。哪知她的手剛搭宋忍冬肩上,還未來得及使壞,便被人蠻力揮到一旁。
薊春嬰正要脫去自己的軟裘,不過停頓片刻,有人已先他一步。
“這種天氣很容易風寒,宋兄弟尚未痊愈,趕緊去偏房換衣服去!”
顧念宜難掩關切,順勢将宋忍冬擋了個結結實實。
“多謝顧大哥,各位請自便。”
宋忍冬走後,場内氣氛格外古怪。座中無人談笑,唯有輕微的動箸聲。柳夫人瞥了眼小翠,心底最後的希冀瞬間破滅。
約莫半炷香的功夫,宋忍冬翩謙折返。她姿容隽秀,一襲月牙白更顯的氣質不俗。
此刻柳煙兒眼眸半垂,竭力絞着手中帕。
歡聚有時,客中無伴。
宋忍冬帶着她的商隊潇灑離去,頭也不回,堅定從容。
“主子,咱們該回去了!”
寒夜霧漫,細雪單薄,冷月寂靜。
當年的郡守府,如今物是人非。推開房門的一刹,薊春嬰仿佛看到身披嫁衣的珍娘。
舉目四望,他們曾在窗台賞菊,案牍紅袖添香,回廊裡的角燈便為她而裝。
執筆的郎君異鄉歸來,巧笑倩兮的娘子卻再也看不見。
薊春嬰茕茕孑立,凝神打量着曾經無比熟悉的景緻,心緒頓如波濤洶湧。
“主子,飛使密信來報。”
抹奴猶豫再三,終是硬着頭皮近前。
“呈上來。”
自古手足相殘,無外乎争權奪利。皇位之上,任誰都不會心無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