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柳煙兒欲言又止。
宋忍冬微微沉眸,不動聲色道:“實不相瞞,這條手鍊乃宋某侍妾相贈。小娘子她從未出過稽安,若有機緣定帶她與夫人相見。”
“原是這樣!”
柳夫人神情瞬間黯淡,不由得責怨自己失了分寸。想來那歌姬再昏頭,也不會讓她的嬌女與人為妾。
“既然宋公子還有事在身,那我們便不打擾了。”
柳煙兒巧笑倩兮地辭别,此刻柳夫人縱有千言萬語,亦都無從講起,隻得怏怏不快地随女兒起身。待母女倆上了馬車,她才闆着臉教訓:“你這是做什麼,一點兒規矩都沒有!”
聞聲,柳煙兒眼圈通紅,楚楚可憐地咬着帕子:“娘近來百般嫌我,素日裡更是心事重重的。女兒實在愚鈍,不知如何才能叫您喜歡?”
“你這孩子啊!”
柳夫人目光凝結,跟着落了淚:“娘怎會不疼你,之前之所以生氣,不過是你不聽話罷了。”
“請娘教導。”
柳煙兒看似溫順乖巧,其實對柳夫人的怨恨無以複加。
女兒盈眸點點,委屈的眼神頓令柳夫人憐惜,因此她忍不住語重心長:“煙兒,慕春公子分明對你無意。咱們一個世家小姐,又何苦執着于他。”
天下好男兒多得是,哪家父母不願兒女萬事順遂!
“娘的教誨,孩兒明白了。”
柳煙兒柔順地垂首,擺出副痛徹心扉的模樣。然而在柳夫人看不到的角度,她卻是滿目恨意。
“你能這麼想,就再好不過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柳夫人慈愛地替她疏通發髻,凝着少女的秀面,忽然目露憂傷:“煙兒,娘還有話要對你說。”
柳煙兒心頭一驚,勉強勾唇:“娘講便是。”
“唉,其實你本應有個妹妹。可惜不到周歲,就被家中姨娘帶走。”
迎着柳夫人的淚眸,柳煙兒緊緊攥住手心,昂頭面帶關切道:“娘今日險些失态,是不是那條手鍊同妹妹有關?”
“嗯,娘這一路仔細回想,那手鍊絕對沒有錯,或許你妹妹就在稽安。”
“總歸是有了線索,娘趕快命人收拾,咱們早日啟程去找妹妹。”
柳煙兒心口不一地逢迎,實則巴不得這個妹妹死掉,誰讓她是柳夫人的親生女兒!
翌日晨起,柳家母女便帶着仆從前往稽安。與此同時,宋忍冬收到了兩位夫人寄來的家信。
芙蓉雖性情粗疏,卻章法有度。不僅向她交代了宋家和城内的現狀,還着重描繪了韓黎的處境。如意則是認真記錄了十八行的生意,以及家中各位成員的情況,末尾卻是一如既往的缱绻惦念。
紙短情長,宋忍冬嘴角難得噙笑,潋滟容顔熠熠生輝。
一旁的小菊看得心花怒放,抱着花瓶手舞足:“少爺,咱們是不是快要回去了?”
“這才來了多久。”
空歡喜一場,小菊皺鼻嘟囔:“唉,北地太過幹冷,飲食習慣也難以适應。饒是您天生麗質,肌膚亦不如從前光滑。”
“布鋪掌櫃即将返鄉,你可以與之同行。”
“少爺!”
小菊立刻悶悶不樂,頭搖得像撥浪鼓:“您在那裡,奴婢就在那裡!”
“小菊,我知道你一向忠心耿耿。可有件事除了你,别人辦不得。”
“可是少爺——”
“附耳過來!”
兩日後,小菊到底還是随着布鋪掌櫃返鄉了。
宋忍冬獨自留在北地,平日裡她照常忙于生意,隻是暗中有條不紊地搜集情報。果然不出所料,北夷正發生着嚴重内鬥。高層各部落權力侵軋,以至于慘死的老汗王秘不發喪……
念及種種,她決定冒險走一遭,臨行前特意召來王斌。
“王大哥,我要出趟遠門,這裡就交給你了。”
“東家切莫沖動,邊境到底不安穩呐!”王斌竭力勸阻。
“王大哥不必憂慮,我心意已決。”
“此事不可兒戲,還望東家三思而後行。”
宋忍冬表情為難地盯着他,言語間頗為困頓:“非是我一意孤行,隻是這批貨再不出手就廢棄了。”
珠寶首飾說來不會虧損,胭脂水粉卻空耗不得。
“這——”
“王大哥若實在不放心,不妨替我尋兩個知根知底的人,如此一來路上總算有個照應。”
苦勸不得,王斌無奈地歎氣:“此事包在我身上!”
彼時數百裡外的康城,薊春嬰臨窗而立,俊顔微凜地眺望着天際孤月。
銀光斜照,清影落寞。
“主子,稽安那邊來消息了。”
抹奴說着揮揮手,廊後很快走出個人。
“給主子請安。”
“說!”
“誠如主子所言,那顧青果然來曆不明。倘若沒有錯的話,他應是罪臣顧自遷之子。”
“是嗎?”
薊春嬰幽眸深邃,恍惚中念起了宋忍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