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樓閣,遠山浩渺。
宋忍冬憑欄遠眺,刻意忽視近旁那道目光。
“你真想以身涉險,難道就不怕有去無回?”
薊春嬰音色冷厲,似乎很不滿。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北夷王帳中有幾位貴女與我相熟,趁此良機恰好謀事。”
“北夷兵強馬壯,眼下看似混亂,實則權力集中于王将。我雖有挑釁之意,卻未想真的開戰。畢竟南穆内患也不少,此刻貿然行動定會折損。”
宋忍冬不置可否,凝神莞爾:“我是個商人,或許看問題淺顯。倘若當下兩國交戰,的确于南穆民生社稷不利。然而與其加增賦稅勞民傷财,這兩年不妨以退為進,在榷場的基礎上擴大交易。”
“說的簡單,要知道南穆素為得利方,北夷豈會聽之任之。”薊春嬰身居高位,自然顧慮重重。
“咱們南穆缺少精良馬匹,他們則急需生計用品。如今互相防備,視彼此為仇敵,到底是沒有說客做和。”
聞言,薊春嬰沉默不語,他怎麼舍得用她去交易。
“此事不必再提——”
“為什麼?”宋忍冬下意識反駁。
迎着她不解的晶眸,薊春嬰眼皮微擡,言不由衷道:“你雖機敏,卻總歸言語不通。一旦行差踏錯,後果便不堪設想!”
“我少年即随叔父來此經商,北夷語很是熟練。薊春嬰,此事我能踐行。”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恨不得馬上完成任務,與他再無瓜葛。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神色淡漠,已然心意已決。既如此,他還強扭什麼!
“那便祝你萬事順遂。”
驚蟄始,萬物生。由北向南,綠意漸濃。
宋忍冬帶着貨物趕往王帳,薊春嬰則悄然返還京都。
初春冰消雪融,深宮後花園蕊黃葳蕤。
斜陽夕照,娑汐獨自漫步宮道。此刻她看上去茫然至極,一雙纖手心不在焉地捧着肚子……
“如今她的兩個貼身侍女都不在,姐姐還猶豫什麼,再不動手孩子就要落地了。”
連廊掩映處,陳氏姐妹低聲私語。
然而蘭姨娘縱使狠毒了娑汐,一時之間卻仍不敢輕舉妄動。
見狀,陳嬌嬌趕忙連哄帶騙地催促,很快便重新激起姐姐的怒火。
“哼,她想生還得三四個月呢!倒是你,淨給我出馊主意。”
聽到姐姐的埋怨,陳嬌嬌兀自翻了個白眼。随即卻又眼睑低垂,擺出副柔弱姿态:“非是妹妹坑害姐姐,我哪裡知道王爺這般疼她,經手、經口之物竟由專人伺候。”
這等待遇,蘭姨娘可從未享受。她嫉恨地遠眺,視線久久落在那鼓起的小腹上。
“這北夷賤婢慣會裝模作樣,原以為她有幾分傲氣,哪知以退為進使得好計策。你當我不想行動,隻是苦于沒有好法子罷了。”
“什麼叫好法子,姐姐前怕狼後怕虎的,我看不如果斷放棄算了。”
“你少在這裡啰嗦,給我望風去!”
眼看娑汐走到假山池邊,蘭姨娘頓時眼神晦暗,蹑腳攥住了錦帕。
夜幕将至,水面波光粼粼,嫩綠的垂柳随風輕拂。
娑汐臉色蒼白,思緒複雜地駐足。
吐玉耆密探來報,汗父竟已不治身亡。這該如何是好,王弟尚且年幼,他們還能依靠誰!
這個孩子,她必須留住,将來或可用作談判的籌碼。
寂靜聲中,偶有悉悉索索。
與此同時,娑汐身後蘭姨娘正不斷靠近。
“去死吧!”
猙獰的鸷笑不過一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全部出乎蘭姨娘的預料。
娑汐動作極快地閃開,轉頭妖媚地勾了勾唇,接着目露寒光,不由分說地将她按進冰冷刺骨的水中。
“你你你……你這個瘋子,救命啊!”
蘭姨娘話未脫口,便被對方有力地捂住,然後娑汐更是沒有一絲遲疑地跳進水中。
這到底怎麼回事,變故發生的太快,藏在一隅的陳嬌嬌根本來不及搞清細節。
“姐姐……”
陳嬌嬌不會遊泳,她們姐妹倆出來做壞事也沒仆從,以至于孤立無援的幹着急。
“公主!”
“您别着急。”
娑汐的兩個侍女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她們奮不顧身地鑽入水中,格外迅速地将人救上岸。
遠處燈火通明,隐約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原來是你們姐妹幹的好事,我究竟犯了什麼錯,你們要一直針對我。”
娑汐嗓音沙啞,很快便體力不支地暈過去。
“來人呐,快拽我一把……”
蘭姨娘拼盡全力地嘶吼,總算喚醒了陳嬌嬌,随即附近的宮人圍了上來。
霎時間,場面格外混亂。
薊秋生聞訊趕往陳宮,一路上他都陰沉着臉,周身凜冽森寒。
“殿下——”
“都給本王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