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施霜景出門前,羅愛曜特意早起,打着哈欠交代道:“今天街上會擺長桌,吃流水席,你知道我要說什麼的。”
“不許去?”
“你會見到一些熟人,裝作不認識。”
熟人?什麼熟人?施霜景倒是想碰見熟人。他知道郎放住他家樓上,可這都第幾天了,他們愣是沒能碰見過哪怕一回。更糟糕的是,施霜景從周一開始,晚上“回課”的結果都很糟糕,即便羅愛曜的檢查方式都非常常規。有時讓他背,有時讓他默寫一兩句,有時抽查。羅愛曜的要求是施霜景的正确率達到百分之八十,但施霜景必不可能做到。羅愛曜根據施霜景回課的情況調整要求,但施霜景還在适應中。他背了越多,越覺得大腦打結。他當年到底怎麼考過中考的?腦子不用難道也會生鏽嗎?施霜景抓狂。羅愛曜好像隻是在心裡默默記一筆,沒有當下宣判施霜景應該受的“罰”,這讓施霜景更焦慮,很難分出精神去注意其他事。他好不容易對周遭事物燃起了一點好奇心,就這樣被強行壓抑住,開始适應時時刻刻手裡抓着單詞本、必背篇目本的日子。
施霜景出門後,羅愛曜倒了一杯水,拉開餐桌座椅,就這樣靜靜坐着,不知是在醒神,還是在想什麼。思量半晌,不知想到了哪處,羅愛曜似笑非笑,終于是把杯裡的水一飲而盡,利落起身,回屋收拾自己的外表。再一出來,已是雜志封面般的打扮。羅愛曜拿上頭盔,下樓發動機車。
他一路駛向福利院。
劉茜親自拉開大鐵門,那根長長的鐵針在地上的半圓凹槽中劃過。
“小诃利帝。”
“佛子。”
“你想好了?”羅愛曜莞爾道。
“可是,佛子,為衆人施餓鬼印是你自願的,我甚至沒有請你為我們這麼做。”劉茜雙手交握于胸前,恬靜溫柔,看上去竟是比她原本的年齡要年輕許多。
羅愛曜象征性地以手劃圈,像是圈出一塊地,他說:“此地業力流轉速度加快,不用來做些什麼豈不太可惜?我也隻是配合你的夙願。完成了這一儀式,你便能成為诃利帝。”
“是的。謝謝佛子。”
“這七個孩子你也要收作童子?”
“不必。”劉茜垂眸,“就連這具人身我也不要。與佛子您有所牽扯的,我統統不敢沾手。”
“這麼見外。”
“佛子,你一手擡高了我這夙願的規模。我最初隻是沒能管住我這些看似畸形的孩子,被你拿捏,現在你要使我成為诃利帝,其實是為你所用。我知道。”劉茜說,“老實說,我現在有點怕。”
羅愛曜現在正是最起興味的時候。小诃利帝怕不怕他,他關心嗎?這些人的業報加身,他又關心嗎?一切都是天經地義。業報将他卷進去,難道他應該就這樣卷至底層嗎?他乘風浪來,便駕風浪去。這才是羅愛曜适應這個世界的法。
“不用怕。學作神佛,很簡單的。讓他們怕,又讓他們跑,最後讓他們來求,你的力從左手倒右手,一手讓人懼怕,一手拯救他們,這就成了。”羅愛曜笑道,“總之一切算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