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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舊日幸存者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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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霜景差點被丸子噎死。這太荒謬了。早知道吃串串能盼來羅愛曜,他為什麼不早吃……開玩笑的。

施霜景捶着胸口,好不容易咽下丸子,羅愛曜落座,紅色大遮傘下不論什麼都罩一層紅光,羅愛曜仍穿着那天騎機車離開的衣服,沒有換過。施霜景連忙招呼老闆娘給羅愛曜上蘸碟,D市的街邊串串是鐵車裡嵌了長長的槽,長槽再劃分成方形槽,槽裡灌上辣湯或是骨湯,木簽串過各色菜品,在湯槽裡滾沸。

“吃辣的還是不辣的?”施霜景問。

羅愛曜盯了施霜景兩秒,才說:“辣的。”

施霜景取了兩串藕片和兩串他剛才吃的肉丸放進羅愛曜的平盤蘸碟,再掃視一圈,取豆皮和厚切的白蘿蔔,用筷子撥進羅愛曜的盤子裡,佯裝平靜道:“我有點餓了,先出來吃些東西。我中午才和柳司機把你的摩托運回來。”

施霜景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能如此狗腿。好像這顆心這一分秒才終于歸位了,不在喉嚨也不在肚子,就回到胸腔,安安分分地一分鐘跳七十二次。

“我看到了。”羅愛曜接過筷子,先叉進軟爛的白蘿蔔裡,咬一口,邊吃邊說,“我回家沒看到你,自習室也沒人。後來家裡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不繼續給我發消息?”

“我發了幾天,你一條都沒回我啊。你看消息了?”

“嗯。”羅愛曜說,“做得好,把車運回來了。你怎麼知道我的車在升仙湖地鐵站?”

施霜景莫名其妙:“不是你給我托夢嗎?”

骨節分明的手越過施霜景眼前的串串池,取了幾串澱粉丸子,羅愛曜殺了那麼多老鼠,直到落座和施霜景吃串的這一分鐘才覺得這髒活真的結束了。羅愛曜說:“我沒空托夢給你。說說你的夢。”

“就……逛公園,一圈圈地繞,我都沒去過升仙湖呢,早上一去吓一跳,和夢裡一模一樣。我在夢裡看到你的摩托車了,就去找。你的車座椅是真皮的嗎?”

吃着吃着,羅愛曜罕見地一顯疲态,另一隻手撐了撐額頭。施霜景讓老闆娘給他下份鴨血,再下兩塊方便面,不,三塊。“這頓就當晚餐,等回家我再和你說發生了什麼事,很糟心。”施霜景取了兩個塑料碗來,兀自打了兩碗骨湯,一碗推到羅愛曜手邊,另一碗是他的。施霜景吹着熱湯,心想終于可以回家了。

他真的真的真的很高興能看見佛子平安回來!早上他去“認領”佛子的機車時,心裡可太不安了。他甯願佛子是心血來潮去騎行了,也不要是突然消失蹤迹。

兩人随便在串串攤吃了好多東西,老闆娘拼命補貨,這倆大高個把她煮熟的串串幾乎都吃完了。施霜景搶着付錢,倒是值不了幾個錢,可他高興。

自那天家裡有人闖入過,施霜景隻是趁白天來打掃過家裡,不敢回家住,隻放置了一周多,家裡就呈現出無人的枯朽之意。羅愛曜回家後,皺眉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伸手取來神龛前的香爐,在全家的地闆上都灑了香灰,叫施霜景不要清掃,先就這麼晾三天。施霜景問羅愛曜,這是不是可以回家住的意思,羅愛曜反手交給他一串蜜蠟手鍊,“戴在玉米脖子上,它要是不老實戴的話就别回來住。”

玉米哪能不老實呢?在不足十平米的房間裡住了一個多星期,脾氣再好的小貓也會覺得無聊的。施霜景蹲在地上給玉米戴蜜蠟脖套,重要的事情說三遍,不要掙脫這項鍊,不然就不帶他回家了。郎放在客廳收拾着氣墊床,蔣念琅依依不舍地扒着門框,她真的很喜歡别人借住她家啊,小景哥身上有種很幹淨的氣質,和佛子同住這麼久都沒有染上不良氣性。小景哥會唱歌,唱得還蠻好聽的,就是跳《舞力全開》的時候有點四肢不協調,但小景哥玩遊戲也認認真真的。

“佛子好像需要休息,我先回去照顧他。謝謝郎先生收留我這麼多天。”施霜景鄭重鞠躬,“如果有什麼新消息,我會及時傳過來……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傳達清楚。我知道佛子好像和你們有達成什麼協議,要一起做些什麼事。”

郎放點點頭,反倒提醒施霜景:“我送你那個啞鈴铛手鍊,學習的時候可以戴着,真的對你的學習會有幫助。鈴铛裡面有清心蠱,但是蟲子早就死了,借用一下蟲屍而已。”

“……”

玉米小心翼翼地踩上一地香灰,先找到貓砂盆爽爽地如了一廁。施霜景推開卧室門,羅愛曜已經睡了。不然今天把作業搬到樓下來寫?還是得寫的。這幾天多虧有蔣良霖在,施霜景按羅愛曜留的複習任務緩慢推進,可他需要有人給他聽寫單詞、批改作業,蔣良霖在做代課老師。郎放的學曆比施霜景還低,高三辍學,現在早已是十多年沒碰過高考了,絕不摻和。蔣良霖是學霸來着,他不耐煩講題,可是他會在改完施霜景的作業之後把所有正确步驟和答案都寫在旁邊,說:“你可以自己琢磨看看,現在不懂也無所謂,說不定高考前複習的時候會翻到這幾頁,停下來看幾眼發現又能看懂了。”

“施霜景,過來。”羅愛曜背對着門也能準确地指揮施霜景。

施霜景估摸着羅愛曜是要喊他陪睡了,說真的,離家這幾天他還有些想念家裡這大床。施霜景不知道什麼是H?stens,隻知道自己一沾這床墊和枕頭就想睡。這幾天施霜景反反複複地數自己的微信餘額和銀行卡存款,施霜景記得每一筆打款的時間和緣由,除去最初的一萬塊,第一筆十萬是施霜景被呂宏圖捅了幾十刀之後拿到的,第二筆和第三筆十萬都是□□換來的,加上學校退了補習費,施霜景現在賬上一共三十萬出頭,簡直跟做夢一樣。

為什麼羅愛曜的手總是要往施霜景的身上摸呢?施霜景換好睡衣躺進被窩,羅愛曜閉着眼睛貼上來,今天他幾乎把施霜景當抱枕了,施霜景躺得不舒服,可聞着羅愛曜身上隐隐約約的檀香味,心又沉到了肚子裡,像找到了一片靜海,可以悠悠揚揚地飄搖。

他們什麼都沒做,睡到了淩晨三點,羅愛曜短暫地醒了片刻,于黑暗中凝視施霜景,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這人,陌生的是他擁着活人這件事。打算放手,可拿開手又會貪戀熱源。羅愛曜有體溫,但他有時會覺得自己的體溫是被“傳染”來的。他要借一個熱源,穩定、恒久、不滅的熱源。

施霜景發了那些消息。施霜景,你為什麼會擔心我?你不該擔心我。但你還是擔心我。這是在名為羅愛曜的考卷上寫滿字卻無一切題,登記後台卻卡出一個不錯的分數,像假的又像真的。

一劍霜寒:我和玉米在郎放家,我們都很安全,但三點的時候奶奶給我發消息,說有人闖進了福利院

一劍霜寒:闖入者好像進過我們家,這是你晚上讓我來郎放家的原因嗎?

一劍霜寒:你要是安全的話,抽空回複我一下

一劍霜寒:剛剛去做筆錄了,闖入者拿了家裡的刀,确實很危險

一劍霜寒:[家中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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