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光流動,内外明徹。
莊曉說的“風洞”,就是當初羅愛曜在家發現的那個“風洞”,往裡投了成百上千枚蓮花法器,被紀複森報複,回旋镖經蜿蜒的風洞,差點割了施霜景的喉。施霜景下意識撫摸頸側,但仍是毫無恐懼。
“你們會不會對我太不尊重了?”施霜景冷聲道,“郎放,莊曉,你們是不是都知道佛子接下來打算做什麼?為什麼我就不能知道?”
郎放看向施霜景的眼神很幽深,他沉聲說:“他的态度很微妙。我們昨晚确定了最終的計劃,他原本應該直接告訴你結論的,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最終沒說。實話講,我對佛子還是有忌憚,他不說……”
“你覺得我就知道嗎?!”莊曉打斷郎放,他懷抱着金球站立起來,“佛子他自己難道就清楚這危險性嗎!看來紀複森已經進來了!我不知道這寶殿到底是個什麼構造,但既然紀複森能開出風洞,對應上盲眼的限制條件……我不知道紀複森獻祭了什麼。我會告訴你紀複森是個什麼東西。”
他們現在都在戰局之外。這一戰鬥真的開始了嗎?寶殿阒然,無從得知。
“你見過那些天國的畫像嗎?密密的雲層中間要麼是階梯,要麼是擁着天父……你有注意過那些雲層嗎?你會覺得那些雲層上真的有神嗎?那個神……真的是天父嗎?紀複森是海市蜃樓,是台風眼,周圍是密集的雲團……紀複森的本體非常得體,比起祂制造的那些混亂,比起祂制造出來的東西,祂的本體,螺旋狀的,像海螺的剖面,外旋一圈一圈地纏繞、抵達核心,一種收斂的形态。祂會隐藏在任何地方并休憩,可祂更喜歡栖息在交界處,祂享受這種不屬于舊神也不屬于外神的感覺,遊刃有餘的狩獵者。”
莊曉之前從來不向他人解釋紀複森的本體形象,回憶祂是比直面祂更痛苦的一件事,像一塊不可被驚醒的爛瘡、蟲穴,在普通的場合中随意地回憶紀複森本體,會讓莊曉平白無故地瘋掉。他也僅僅是在逃出紀複森控制的那一回直面過紀複森的本體。
他亦知道自己對紀複森的叙述太過混亂,這真是毫無辦法,人類的大腦至多就加工到這一水平,模糊是保護的手段。
“我不管那座宮殿是紀複森的還是祂偷來的,紀複森已經把它玩成了自己的東西。你們能理解我的說法嗎?紀複森把東西和人全部堆在祂的宮殿裡,所謂藏品,而且這宮殿有真有假,它有假的——假的,但真實存在。你們知道我在說的是什麼樣的宮殿嗎?上面部分,下面部分——我想起來了,你們說的,沙漏。上面部分,下面部分,時假時真,紀複森會将真假的東西調換、打亂,人也是……有時祂甚至玩弄亡魂,死人和活人,讓它們相遇……就是祂在宮殿裡設置的‘舊城’,我的意思是,這一裝置内的空間對我們人類來說是無限大,因為我們理解不了它的構造。紀複森待在哪裡?祂待在海市蜃樓裡。祂,祂栖息在那些真和假的縫隙中……我隻遇見過一次,祂将一切歸位、整理清楚,像一層密雲,螺旋地環繞着兩個倒三角的角尖,沙漏正中最脆弱的地方……我就是在那次逃出來的。它吞噬的方式,有時是狡猾的寄生,從内部一點點将對方替換;有時是直截了當的吞食,用強大的向心力、渦流……旋轉壓縮的力場……不隻是物理層面,祂的力量我總是不能完全交代清楚。”莊曉意識到這次的情形就與他所描述的第一種吞食類型相似,難道說紀複森已經替換了,這些人是真實的嗎?這些存在真的是它們“本身”嗎?這一切真的是真實的嗎?想到這裡,莊曉感覺自己的大腦壓力陡然增高,大腦的組織要從眼眶、鼻腔、嘴裡壓出來了,他的頭非常非常痛,理智的防線脆化,隻差最後一點壓力就全線崩潰。
施霜景聽不懂。施霜景真的聽不懂,但他能區分莊曉所描述的恐怖似乎并沒有在他眼前發生。那種含混不清的、混沌化一切的爛泥一樣的質感,與尖銳淩厲、極繁又極細緻的規則有天壤之别。
施霜景甚至打斷了莊曉,“你不要說了,我們隻能處理現在的事情。你有逃離的經驗,這就夠了。你擔心的是紀複森事先安置的那什麼‘風洞’是嗎?那我們就找到這個風洞,堵上它,這樣我們就會安全,是不是?”
郎放憂心忡忡,按他們的計劃,郎放是不應該也在寶殿中的,佛子臨時變卦了。是佛子對他和蔣良霖二人合作的能力太有自信,還是佛子對寶殿的功能不太有自信?估計是二者都有。
大人神色凝重,小孩卻有小孩的方法。剛才郎放就是為了囑托蔣念琅,這才被同時隔進寶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