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霜景發現他像盤菜一樣躺在長桌上,就要下桌,可一轉頭看見羅愛曜,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變得相當微妙。
不是旖旎的微妙,而是火藥的微妙。
“紀複森的危險,我已盡力抹除了。”羅愛曜行至莊家二人身前,“紀複森并不能被我消滅,這也不是我的責任。他開了毀滅自己的這個頭,命中注定不是我來收尾。總之你們的許願我已經完成了。”
莊理安無辜地擡頭望羅愛曜。原來祂不成語法的許願也能被接收,但羅愛曜并沒有當着莊曉的面點出來。
莊曉不回話。他已經太累了。
“佛子,你還要回那個戰場嗎?”一旁的郎放問道。
“不回。剩下掃尾的工作我沒興趣,也不屬于我的分工。”
不遠處的施霜景發出動靜,想從桌上下來,可他好像對自己的身體有些失控,也可能是虛弱,總之施霜景的動作很滑稽又很可憐,郎放立刻就去幫他了。
蔣念琅舉手,“佛子,我能做什麼嗎?”
“你不害怕?”
“害怕!但我的害怕已經完了。現在是不害怕!”
羅愛曜看似心平氣和,其實心裡那枚火星落地,一地枯草狂燒,有一種遭牽連的憤怒,而且愈想愈憤怒,愈想不清楚愈憤怒。
施霜景對郎放說:“我沒事……血?啊,我擦一下。沒事的!我能看見!打完了嗎?誰赢了?”
“大概是我們赢了。良霖和西王母在收尾,佛子先回來了。”
“剛才我睡着了,你一直在背我嗎?”施霜景又問郎放。
羅愛曜回身,大步走回長桌前,一把推開郎放,郎放剛要發作,羅愛曜就怒目相看,大有一副“我們之後還有賬要算”的惡相。
施霜景下意識要躲,可沒躲開,羅愛曜單手捏住施霜景下巴,那麼俗的動作承載了那麼多的凡人怨忿,“你如此沖動無教、冥頑不靈,對你這條爛命不在意——如若不想活,幹脆我殺了你。我本就不得涅槃,如今我也不想再試了。”
施霜景的怒意給羅愛曜這番話血淋淋地擦了出來,燒火柴似的,亮且燙。
“羅愛曜,你裝什麼?你難道不是拿我的沖動莽撞下套嗎?你教我什麼了?我和莊曉有什麼區别?你對我說玩就玩、說殺就殺,你涅槃不涅槃還能關我什麼事?你到底教我什麼了?你什麼都不告訴我。這些事除了我還有誰可以做?郎放嗎?還是小鼓?”
施霜景被羅愛曜劈頭蓋臉一頓罵,那分鐘其實根本不委屈,委屈是現在越說才越冒起來的浮泡,他還沒說完,“你厭煩我的沖動,那你把我捆在柱子上啊!你什麼都不說!你連讓我‘留在原地别動’都不說!操,我還真以為我是特殊的,我混在你們這些人裡面,我還以為我有點特殊……”
而且我還當真覺得,我有點喜歡你,你也有點喜歡我。
施霜景的眼眶紅了。
*1:出自屈原《天問》
*2:出自《神異經·中荒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