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次你就是借了小景的勇氣,才找到機會抓住紀複森,你要承認。”
“我承認不承認有什麼用?教他下次還敢嗎?”
“佛子,我最後問你一件事,這大概是關鍵,請你誠實答複我——你到底有沒有算計小景的反應,讓他去做出頭的炮灰?”
羅愛曜那雙寶石般的藍眼睛黯了片刻,誠實不難的,可既然不難,為什麼有愧?“抓莊樂和它的阿賴耶識,隻能靠他。寶殿裡我隻希望他什麼都不要做,但我不知道,小景他在關鍵大事上的反應……很多時候都超出了我的預言鍊條。我是看了因就知道果的人。如果小景是某種因,那我直到現在也沒看透這個果。反之亦然。”
所以施霜景其實沒說錯。直覺讓施霜景馬上抓住了重點,痛駁羅愛曜。就連這反應也超出了羅愛曜的預料。
郎放露出“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已經回家的蔣念琅冒頭,郎放把她按回去,最後說道:“這說明即便小景隻是人類,他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類。他很容易信别人的話,會把你不講理的氣話當真。”
“知道了。”
“大家都要休息,莊曉他們也要休息。我們之後再聚。”
“好。”
甫一進房間,羅愛曜就發現施霜景燒到四十度,人都要給燒傻了。蔣良霖好巧不巧,正敲響了門,他忘記把楊慧的信物給羅愛曜了。
聽聞施霜景發燒的消息,蔣良霖和郎放再次同步做出“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他們原本想讓蔣念琅過來随手治一下,可羅愛曜拒絕,因為施霜景的人類之身沒辦法在一天之内承受太多外來的力,最好還是用人類的辦法治。
這側面說明了施霜景在寶殿中直視密教像是多殘酷的一件事。羅愛曜替施霜景治過大大小小的傷,瀕死的刀傷都瞬發治好了。如今羅愛曜擔心施霜景過載,隻能背施霜景下樓,将他放進車裡,開車送他去醫院。
護士卷起施霜景的衣袖,要替施霜景紮針,“衣袖上是血嗎?怎麼回事呀?”護士非常警覺。
“他白天的時候好像流了好幾次鼻血。”羅愛曜撒謊道。
“那要加檢查吧?我讓醫生再來一趟。”
羅愛曜沒反對。施霜景躺在留觀病床上,從家裡到醫院,施霜景沒醒過一次。醫生給的初次診斷是高燒暈厥,病因有待排查,先退燒處理。
醫生問羅愛曜,你是病人的誰?這要記入檔案的,現在醫院都要登記送醫人。
羅愛曜是施霜景的誰呢?羅愛曜的身份已經複雜到笑話地步。金主,家教,假裝的親戚,不像長輩的長輩,但他又要施霜景反過來照顧他……看似是拯救者,其實是拉施霜景入局的罪魁禍首……“我有點喜歡你,你也有點喜歡我”,如果這句話成真,就是愛人。
施霜景希望我是什麼身份?
“他是我愛人。”
醫生頓了頓,“我可不能這麼如實登記,我就記你是病人的朋友了。”
羅愛曜陪在病床前,因為施霜景暈厥過去,腦子裡看無可看,羅愛曜隻能翻找他自己與施霜景互動的那些回憶,他們共同創造的那些回憶。沒有,沒有哪次羅愛曜真的“讀到過”施霜景的感情。這是第一次。
羅愛曜意識到,他好像是個很壞的人。把對别人的利用也當自己的強大,自負到令人嗤之以鼻的地步。施霜景既然都能總結出這種種利用,卻也隻是想,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啊。羅愛曜擡手,調低了輸液滴速。他摸到施霜景的手腕好冰,這讓他想起下午那一戰,施霜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接近死亡,紀複森再一次用羅愛曜當刀,要殺死施霜景。羅愛曜輕輕揉搓着施霜景的手腕,幫他回溫。
于羅愛曜而言,這一戰在施霜景回到羅愛曜懷中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心不在戰場上。所有的一切都無所謂。心識失落,無虛無實。萬法迷途,佛生嗔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