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逸綸給孫渺渺這話逗笑了,沒想到這夫人還挺幽默,孫渺渺嗔他一眼,“結婚以前隻聽說那些個明星養小鬼、政客供菩薩,現在嫁過來,不也就是這個樣子,在大草原裡修宅子。卓先生你要是不怕,去我們院子走廊走上一圈好了,趁現在天色還不算太黑。”
“孫小姐也是個坦率的人啊。我真的隻是來談生意的,說得像我是個道士、和尚一樣。”卓逸綸打哈哈,孫渺渺喝過茶,小口吃了一枚點心,擦擦嘴,連捎着自己的茶杯一起走了。
待客室無人,佛子喝了兩盞茶,眼睛又望向那黑漆螺钿大櫃。這回佛子重新拉開它,單膝跪在櫃沿,伸手撫摸櫃内打磨上漆的木面,櫃外精雕細琢,櫃内清淨如新,什麼都沒發現。佛子想,如果要躲什麼邪祟,櫃子内應該要有乾坤,例如符紙、咒文等,但其實什麼都沒有,空蕩蕩如豎立的雙開大棺材。
晚飯前,佛子真就照孫渺渺的建議,在馬家大宅的走廊走了一圈。這不走不打緊,一走佛子就發覺,這大宅的走廊竟然是全通的。從挂有馬家牌匾的大門進去,左右手邊竟然都有走廊,院與院之間的走廊全數連通,像是為這大宅绲了一圈空心邊。借由這全打通的走廊,佛子逛遍了馬家大宅,沒有任何隐私或是封禁可言,每個院落都可以去,就算路上碰見了馬家的員工,他們也不會叫佛子停下别走,隻是望他一眼就匆匆返回去做自己的事。
晚飯極其豐盛,孫太太一邊吃一邊介紹,他家雖然住到了這山窩窩裡,但東西都是最好的,冰箱冷庫應有盡有,一周采買兩次,珍貴的東西就飛機運到西甯,再從西甯開車拉回來。她還說兩個小孩出了大宅之後就要去念國際學校了,這兩年趁機再接觸一下中國文化也是好的。現在兩個小孩沒法出去上學,就上網課,她已把這一切安排得利利索索、妥妥當當。
兩個小孩吃過了,孫渺渺讓他們下桌去玩,小兒子跑了,大女兒還留在桌上。卓逸綸看了馬勤光一眼,就朝孫渺渺開口道:“謝謝孫夫人的招待,我想不說還是不好,免得浪費了孫夫人的善意。”于是卓逸綸朝孫渺渺一五一十講了□□歌請他來的事,從拍賣會講到柳聞斌,再講到請卓先生攜佛子像來他家“看看情況”。
孫渺渺大驚失色,掀袖看腕表,速速道:“這死鬼……不好意思,卓先生,我真是留不了你。這該死的……請人來亂事……卓先生,我不是說你亂了事,你是好心,是我家這死鬼沒有說清楚。我們不需要什麼幫手。哎呀這死鬼!我看他發癫是活該!活該被老祖治!”
“這樣,孫夫人,你家要是還有人能開車離去,我将佛子像交給他們,我自己留在你家住一晚,怎麼樣?我實在好奇。你們家老祖真是馬鳴菩薩嗎?”
這時,還坐在桌前的女兒忽然跳下桌,作舞蹈姿勢,孫夫人很機警地抓住她的手,要拽她離開餐廳,馬勤光的腳像是釘在了地上一樣,她朝卓逸綸說:“我家老祖不要雜佛!”
卓逸綸眼睜睜看馬勤光被孫渺渺帶走了。一刻鐘以後,孫渺渺回來,卓逸綸還沒開口,孫渺渺就說:“我把她關在衣櫃裡了,叫她不要學這些,她偏偏學,學得個神經病。”
“孫夫人,我對佛事還是有所了解的。馬鳴菩薩是顯教奠基人之一,作詩歌、伎樂無數。但馬鳴菩薩是印度的,怎麼會到這裡來做你們的老祖?”
“馬家都是神經病。你以為我沒有問過嗎?馬家人自古就有錢,這□□支的,之前打土豪分财産也沒耽誤他們當有錢人,你以為是怎麼搞的?”孫渺渺餘光看見司機候在門邊了,就請司機拿走卓逸綸的佛子像,卓逸綸專門回他的客房取了那小木盒來,在孫渺渺和司機的見證下打開木盒,确認佛子像在裡面,卓逸綸沒有私自違背規矩留下小像。孫渺渺讓司機簽字畫押,不能把東西偷了去了,否則馬家會找他算賬。這樣一來回,小像離開馬家,孫渺渺松一口氣,樂得留卓先生這樣一位好姿色的年輕人下來,趁馬家大部隊來之前把他送走就好。
“馬家信老祖,老祖愛子孫。”孫渺渺伸手摸了摸卓逸綸房裡的大衣櫃,“我是嫁進來的,具體的我不清楚,我隻知道老祖在馬家子孫的身上來去,子孫活,老祖就活。男的就開枝散葉,女的就歌舞祭祀。小光的姑姑們都會跳舞唱歌,每年都要跳,跳到死。”
“□□歌就是腦子瓦特了。有一尊佛就夠了,為什麼還要請另一尊佛?”她說。
佛子想,睡在一個被窩裡的人,竟然心思完全相異。孫渺渺也不像是在說假話的樣子。她沒總結出來的一層,佛子總結出來了:如果老祖在□□歌腦子裡,那□□歌要請佛子像,老祖會不知道嗎?原來這是一場邀請。
佛子混不吝,不是邀請也當邀請了,反正也厮打不起來。隻是詭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