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何在?驗!”父皇說道。
“啟禀陛下,微臣方才已然驗過,端妃娘娘嘔出的黑血中,确有無常帖。此毒本是見血封喉,但是下毒之人手段陰毒,竟将微量解藥混入其中,緻使娘娘纏綿病榻,狀似風寒!請陛下放心,微臣這就為娘娘解毒,”太醫忙說道。
“無常帖”三字一出,滿殿寂靜,殿外的清明寒雨聲,都好似更急了些。
環環相扣!鐵證如山!蕭南風能感覺到殿内衆人的目光,好似化成無形的絞索瞬間勒緊了他的脖頸。
蕭南風冷笑:好個大廈将傾,衆“親”皆盼。
無常帖混着解藥……他隻覺心底泛起一陣寒意。
蕭南風眸光掃過殿中衆人,在座皆是血脈至親,此刻望向他的眼神卻無一絲暖意。
蕭南風打量了母後片刻,而後他收回視線,理了理衣襟,然後聲音悲憤帶着顫抖:“寒兒!孤平日帶你不薄,你竟如此構陷于孤!孤來問你,你竟是親眼所見,那孤下進杯中的是什麼樣的毒藥?毒粉還是毒汁,是何顔色?”
寒兒答道:“回禀陛下,太子殿下那日下的是墨綠色的毒汁!”
話音剛落,蕭南風重重跪下,以額觸地:“父皇,兒臣蒙此奇冤,懇請父皇明察。宮女寒兒指認兒臣用的是墨綠色的毒!此言便是她構陷兒臣的鐵證!”
說罷,他聲音陡然拔高:“隻因這宮女寒兒——天生患有眼疾,根本分不清紅綠之色!”
“什麼?!” “眼疾?分不清紅綠?!” 驚呼四起。
蕭南風絲毫不給寒兒喘息的機會,一字一頓道:“當年此婢錯折綠梅,當做紅梅送去了坤甯宮,兒臣方知她雙眼辨不清紅梅綠萼。出于善意,兒臣替她瞞下了眼疾,這些年就連她自己都未曾知曉。不想今日,卻因此洗雪了這樁冤案!試問她既不辨紅綠,又如何能看到那滴墨綠色汁液?”
蕭南風心底一聲歎息:作惡是一種天賦,壞的平庸之人,就怕百密一疏……
聞言,寒兒驚慌的癱在地上,她哭的凄慘,不知是悔恨,還是驚懼。
蕭南風轉過身去,不再看她。當年他五歲,還是個一團傻氣的蠢貨,所謂的仁善,讓他今日躲過一劫。可是,又或者,就是因為那日的仁善,才會有今日的劫難!
“來人,将誣告的賤婢,拖下去即刻打死!”父皇厲聲喝道。
二哥說道:“此事想來,當真讓人驚心,若非這賤婢有眼疾,若非太子殿下知曉無常帖是墨綠色,那此番殿下豈不蒙冤。”
二哥話音剛落,蕭南風暗暗冷笑,二哥竟還不死心!
“啟禀陛下,無常帖乃是幽藍色,摻了解藥後,就會變成墨綠色。”太醫跪地答道。
“竟有此事!真是上天庇佑,太子殿下才有此強運。也是太子殿下天資聰穎,連這種毒藥秘辛都能熟知!”蕭南齊言語似在谄媚,可是蕭南風早已聽清他話中的殺音!
“二皇子今日不像是侍疾的孝子,倒像是神捕司的判官!這般明察秋毫,果真是才思迅捷。隻是敢問二皇子,這毒藥的顔色有何文章,還請二皇子明言,也好讓本宮與陛下聽聽,風兒究竟有何大過!”母後嘴角的微笑似凝着寒霜。
“太子,你是如何知曉無常帖混上解藥後的顔色?”父皇全然不顧母後的話,一心隻在毒藥的顔色上。
蕭南風忙跪地說道:“父皇,兒臣隻為洗冤,尋常問詢罷了,并不知曉下毒的顔色。”
“尋常問詢!若非提前知道無常帖混了解藥就會變成綠色!殿下又怎會想到用眼疾破局?”二哥已殺氣畢露。
“父皇……”話未出口,再次被打斷——
“父皇!“二哥撩袍跪地,竟似孤注一擲般:”方才太醫試毒,方知毒藥顔色。可是太子殿下并未親見,又是如何知曉毒藥顔色,既非太醫告知,那便隻有一種可能!——唯有下毒之人才會知曉!請父皇為母妃伸冤!”
“太子,毒藥顔色,你當真不知?”父皇望着他,眼中已怒成血色。
他心底湧起一陣悲涼,他自然是知曉的,那是因為當年,乳母被母後賜死,是他偷偷往藥瓶中,灌入了解藥!
他擡眸望向了母後,她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國母模樣,他膝蓋重重的砸在地上:“父皇,毒藥顔色,兒臣不知!宮婢寒兒的證言不可信,兒臣已自證清白,求父皇明察。”
“朕問的是毒藥顔色你如何知曉!”父皇厲聲喝道。
蕭南風忙跪下,都說了不知,父皇竟還要這般追問!難道單憑自己知道解藥顔色就能将他定罪嗎!不是已經證實了寒兒是誣告嗎?他想着二哥毫不掩飾的殺意,他一向隐忍,今日這般狠厲,定是……
到底,到底這解藥有何玄機!
“不準兇他!”絕望中,被一個小小的懷抱護住,他怔怔的望着雀兒一般擋在自己面前的幼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