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府中怎麼這麼安靜”,她自言自語。
墨香道:“姑娘寬心,世上的人就是這樣,别看是有點兒文化的士子,見風使舵起來和俗人是一樣的!”
兩人在亭中坐下。
“季府勢沉,世人隻知父親叛國,卻不知父親挽救了多少百姓的性命。今日嘲他者,都是當時他救的人”,她說着,眼裡漸漸盈着淚光。
“二小姐莫要傷心,任他什麼朝代,不是蠢人多呢?”
靜堂感歎:“曆史興變,多有可悲的巧合,不僅是父親,就像昨天晚上,大家恐怕都以為,那漫天孔明燈是為了慶祝前朝徹底隕滅,誰又會知道是為我而放的呢?”
“那你想不想再看一次”,亭外,陶然接話,墨香高興起來:“陶公子今日來啦!快來和我家姑娘說說話,她昨日還說要感謝你呢!”
陶然走進亭中,墨香退下。靜堂仍憑欄而坐,問他:“你不是說行卷耽誤時間,怎麼還來?”
他面對着她坐下:“我與季丞相投緣,聽說今日他心情不好,作為晚輩,是該來看看。”
靜堂心有所動,嘴上卻說:“你将來要入朝為官,附從何人,結交何黨,也該敏銳才是。如今季府這般情況,你縱是狀元,來了又有何用呢?”
他笑:“這話說的,也未免太悲觀了些。現下殿試的主考官不還是季丞相嗎?”
靜堂聞言皺起眉來,陶然忙道:“你别多心,我不是那類趨炎附勢之人,隻是怕自己說什麼好話你又不信,我還得從頭到尾解釋一遍。”
“你不願意解釋就不解釋,我不信我的,你沉默你的,有什麼相幹。”
陶然笑問:“今日這是怎麼了?身體沒好,脾氣倒大了起來。”
“就是因為身體不好才脾氣大呀”,她問,“你身體不好的時候沒脾氣嗎?”
“我很少身體不好,但睡眠不足的時候,脾氣的确不太好,就像你現在這樣。”
靜堂摸摸發黑的眼下,問他:“昨夜的動靜你可聽見了?”
“嗯,不僅聽見了,就連我家府裡也都是禁軍。”
“怎麼會”,她疑惑,“不是說隻有六品以上官員的府邸才會被圈禁?”
“說來也巧,前戶部侍郎犯事入了大獄,需要銀兩打點刑獄司。家父家母買了他的宅子,昨夜禁軍任怎麼解釋都不聽,隻說甯可錯圈,不可錯放,棋盤街三進内的宅子,恐怕不論是否有官職,一律圈禁了。”
靜堂心中疑道:“他竟能買得起戶部侍郎的府邸?”
她半晌不說話,隻細細思忖兩人交往經過,問道:“你家可是商籍?”
陶然有些意外,卻仍實話回答:“是,姑娘怎麼知道?”
“商籍怎麼能科考呢”,她想了想,又問道:“還是你家有别的男丁可從商?”
陶然笑道:“那自然是有的。”
“你别誤會,我不是有意打聽他人私隐,隻是話趕話問到了,所以好奇。”
“然後呢”,他問。
“你總該理解我才是”,她換了個坐姿,“你今天買塊上好的玉,明天買漫天的燈籠,如若你是江洋大盜,口袋裡都是黑錢,那我該怎麼對你才好?”
陶然啞然失笑:“姑娘當真是閨閣女子,如今這盜匪比佃農還窮,人人都求安穩,有幾人願去當大盜呢?”
“我願行不行?以後我若沒錢了,也不用去什麼寶坊典當,現下知道京都裡有何富商可偷了,隻要你不報官便是。”
“好,我不報官”,他笑道,又問,“那你父親算不算官?”
靜堂一咋舌,氣道:“你要敢跟我父親說,小心我打你啊。”
這威脅毫無分量,更像是男女間的打鬧情趣,陶然含情看了她半晌,突然問她:“夜放孔明千燈,你當真想再看一次?”
她搖搖頭:“隻一次便夠了,再來一次,咱們陛下疑心查起來,你家就從侍郎府直接變大獄了。”
他覺得此話不無道理,又問:“那你還有沒有别的想做?”
“别的?”,她思索了一圈,“我想打那寶坊小厮一頓!”
“當真?”
“嗯!”,她堅定地“嗯”了一聲。
“那我們走吧?”
“現在?”
“不然呢”,陶然道。
“可是...你今天不溫書了嗎?”
陶然笑道:“我每天安排自己休息一個時辰。”
因為他的話,四周空氣都好像開心起來。靜堂取來帷帽帶好,和陶然一同從後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