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顧沉舟回來得比平時早。他徑直走進書房。白翊躲在客廳的角落,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書房裡沒有任何異常的動靜。沒有杯子被摔碎的聲音,沒有冰冷的質問。隻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一如既往。
就在白翊以為自己的試探又一次石沉大海,準備帶着失落離開時,書房的門突然被拉開了。
顧沉舟站在門口,手裡拿着那個白翊剛剛續滿的咖啡杯。他的目光掃過客廳,精準地落在了正準備起身離開的白翊身上。
白翊的身體瞬間僵硬!巨大的恐懼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看到了!他發現了!
顧沉舟的目光在他蒼白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那眼神深邃難辨,不再是純粹的冰冷審視,更像是一種評估,一種探究,甚至……帶着一絲極其隐晦的、難以解讀的複雜。
他沒有說話。隻是端着那杯咖啡,在客廳中央那張寬大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位置,正好對着白翊所在的角落。
他沒有喝咖啡,隻是将杯子随意地放在旁邊的矮幾上。然後,他拿起一份财經報紙,姿态放松地靠在沙發上,垂眸看了起來。
空氣瞬間凝滞。
白翊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巨大的壓力如同實質般從顧沉舟身上散發出來,将他牢牢籠罩。他感覺自己像被釘在标本闆上的蝴蝶,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之下,無所遁形。顧沉舟想做什麼?用這種無聲的壓迫來懲罰他?還是……在觀察?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淌。隻有顧沉舟偶爾翻動報紙的細微聲響,在空曠的客廳裡顯得格外清晰。白翊的神經繃緊到了極緻,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身體因為長時間的緊張而微微顫抖。他不敢看顧沉舟,隻能死死地盯着自己放在膝蓋上、控制不住顫抖的手指。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白翊感覺自己快要被這無聲的壓力徹底壓垮時,顧沉舟終于有了動作。
他放下手中的報紙,目光再次投向白翊。這一次,他的視線落在了白翊因為緊張而死死交握、指節泛白的手上。
“手,”顧沉舟的聲音低沉響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語調依舊平緩,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不再是命令,更像是一種……陳述?“抖什麼?”
白翊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窘迫感瞬間席卷了他!他下意識地想把手藏起來,卻僵硬得無法動彈。他張了張嘴,想解釋,喉嚨卻幹澀得發不出聲音。
顧沉舟看着他窘迫慌亂的樣子,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極快地掠過。他沒有再追問,也沒有繼續施加壓力。他極其自然地收回目光,重新拿起報紙,仿佛剛才那句問話隻是随口一提。
然而,就在他重新垂眸看報的前一秒,白翊似乎捕捉到了他唇角一絲極其短暫、幾乎無法察覺的、近乎無奈的……松動?
那細微的弧度稍縱即逝,快得如同幻覺。
但白翊的心跳,卻因為這微不可察的變化,猛地漏跳了一拍。
顧沉舟沒有再說話。他繼續看報,姿态依舊放松,但籠罩在白翊身上的那種無形的、巨大的壓迫感,卻似乎悄然消散了一些。客廳裡隻剩下報紙翻動的沙沙聲,和窗外城市漸次亮起的燈火。
白翊依舊僵在原地,不敢動,也不敢放松。但心口那塊巨石,卻因為顧沉舟那句看似随意卻不再冰冷的問話,和他唇角那瞬間即逝的松動,悄然挪開了一點點。
試探的觸角,似乎第一次,觸碰到了冰層之下,一絲微弱的、屬于“人”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