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裡南平穩地行駛在回山頂花園的路上。窗外的流光溢彩飛速倒退,映照在顧沉舟冷硬的側臉上,也映照在白翊依舊茫然失神的瞳孔裡。車内空間死寂無聲,隻有引擎低沉的嗡鳴和周謹專注駕駛時極輕微的呼吸聲。
手腕上殘留的灼熱觸感無比清晰,像一圈無形的烙印,燙得白翊心頭發慌。他蜷縮在座椅的角落,身體因為巨大的情緒沖擊而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着。腦海中反複回放着宴會廳裡那石破天驚的一幕——顧沉舟猛地将他拽到身後,那寬闊堅實的肩膀如同壁壘,隔絕了所有惡意的目光和輕佻的言語;那冰冷如刃的話語,毫不留情地斬斷了羞辱的觸手,清晰地宣告着歸屬權。
“我的人……”
這三個字,帶着顧沉舟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壓,此刻卻像滾燙的熔岩,在白翊冰冷死寂的心湖裡激起滔天巨浪!震驚、難以置信的悸動、滅頂的酸楚,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的暖流,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将他撕裂。
他偷偷擡起眼,目光落在顧沉舟身上。男人閉着眼,靠在椅背上,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他周身的氣場依舊強大冰冷,像一座沉寂的冰山,但白翊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眉宇間那難以掩飾的、深沉的疲憊,以及緊抿的唇線透出的、一絲壓抑的煩躁。這份煩躁,顯然不是因為陳董的挑釁,更像是源于……他自己剛才那失控的維護行為?
這個認知讓白翊的心猛地一縮。巨大的愧疚感再次洶湧而來。他為了自己,讓顧沉舟在公開場合與重要的商業夥伴交惡……這代價,太大了。他配得上這樣的維護嗎?他帶給顧沉舟的,似乎永遠隻有麻煩和失控……
車子駛入山頂花園的地下車庫,冰冷的空氣瞬間包裹上來。顧沉舟率先下車,沒有看白翊一眼,徑直走向專用電梯。周謹無聲地跟在後面。白翊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拖着沉重的腳步跟上。
電梯無聲上升。狹小的空間裡,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顧沉舟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如同實質,讓白翊幾乎喘不過氣。他垂着頭,盯着自己光亮的皮鞋尖,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電梯門在頂層打開。顧沉舟大步流星地走向主卧的方向。就在白翊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直接進去,将自己徹底無視時,顧沉舟的腳步卻在主卧門口頓住了。
他沒有回頭,高大的背影在走廊壁燈下投下長長的、帶着壓迫感的陰影。
“周謹。”顧沉舟的聲音響起,冰冷平直,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明天開始,切斷和陳氏所有非核心項目的合作。通知法務部,重新評估我們在東區那個聯合開發項目的風險。”
周謹神色不變,微微颔首:“是,顧先生。”
冰冷的指令,帶着雷霆萬鈞的決斷力。這是對陳董挑釁最直接的回應,也是維護之後必須付出的商業代價。白翊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負罪感幾乎要将他壓垮。
顧沉舟交代完,似乎再無停留的理由。他伸手握住主卧的門把手。
“顧總!”白翊的聲音帶着無法抑制的顫抖,沖口而出。
顧沉舟的動作頓住了。他沒有回頭,隻是握着門把手的手指微微收緊,骨節泛白。
白翊看着那冷硬的背影,巨大的勇氣支撐着他,聲音嘶啞卻清晰:“對不起……我……我給您添麻煩了……”他艱難地說完,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巨大的愧疚和不安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空氣再次凝滞。
幾秒鐘的死寂,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顧沉舟依舊沒有回頭。他沉默地站在那裡,背影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白翊甚至能感覺到那無聲的怒意和煩躁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
就在白翊以為他不會得到任何回應,準備承受更冰冷的沉默時——
“知道是麻煩,”顧沉舟的聲音終于響起,低沉沙啞,帶着濃重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自厭的冰冷,“就少惹事。”他的語氣充滿了刻薄的鄙夷,仿佛在訓斥一個不省心的下屬。
說完,他不再停留,用力擰開門把手,“砰”地一聲推開厚重的房門,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内,再重重地将門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