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翊的高燒如同退潮般緩慢褪去,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憊和一片狼藉的清醒。身體的虛弱感依舊鮮明,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胸腔深處的隐痛,但更沉重的是心頭的茫然與不安。
當他徹底清醒,發現自己身處顧沉舟主卧那張巨大而陌生的床上時,巨大的震驚和恐慌瞬間攫住了他!記憶碎片紛至沓來——宴會廳失控的昵稱,顧沉舟駭人的“滾出去”,高燒中的徹骨寒冷,以及……那個模糊卻堅實的、帶着雪松氣息的懷抱……
是顧沉舟把他抱回來的?他還……喂他水?給他敷毛巾?
這個認知像一道強烈的電流,讓白翊渾身發麻,難以置信。他掙紮着想坐起來,身體卻虛軟無力。就在這時,主卧的門被輕輕推開。
顧沉舟走了進來。他顯然剛從外面回來,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眉宇間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眼神已經恢複了慣常的冰冷深邃。他的目光掃過床上驚惶失措的白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隻是在确認一件物品的狀态。
“醒了?”他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關切。
白翊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恐懼讓他下意識地蜷縮起來,聲音嘶啞:“顧總……我……”
“燒退了就回你自己房間。”顧沉舟打斷他,語氣冰冷,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在這裡礙事。”說完,他甚至沒再看白翊一眼,徑直走向衣帽間。
冰冷的話語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白翊心中那點剛剛燃起的、荒謬的希冀。果然……昨夜的一切,包括那個懷抱,都隻是錯覺,或者是他高燒中的幻夢。顧沉舟依舊是那個冷酷的帝王。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無力感席卷了他。他強撐着虛弱的身體,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床,踉跄着離開了主卧,回到冰冷空曠的客房。巨大的門在他身後關上,隔絕了那個短暫收留過他的空間,也隔絕了心中最後一絲微光。然而,山頂花園的氣氛,卻悄然發生着某種難以言喻的變化。顧沉舟的“無視”似乎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不再是純粹的漠然,更像是一種刻意維持距離的“放任”。他不再下達那些刁難性的指令,但交給白翊處理的工作,卻變得更加核心、更加需要專注力,比如協助周謹整理星宸集團未來三年的戰略規劃初稿,核對幾份極其重要的跨國合同細節。
這不再是懲罰,更像是一種……變相的信任?或者說,一種将他納入“工作體系”的嘗試?
更讓白翊感到困惑的是顧沉舟那些極其笨拙、甚至帶着點别扭的“示好”迹象。
比如,餐桌上不再隻有周謹準備的、精确到克的營養餐。有時會多出一小盅炖得軟爛的燕窩,或者一份精緻的、明顯是頂級餐廳外送的點心。沒有任何說明,就那樣突兀地出現在白翊的位置上。顧沉舟自己則目不斜視地吃着面前的食物,仿佛那多出來的東西與他無關。
比如,白翊發現客房的衣櫃裡,不知何時多了幾套全新的、面料極其舒适柔軟的家居服和休閑裝,尺碼完全貼合,沒有任何标簽,顯然是私人定制。款式和顔色,不再是顧沉舟偏愛的冷硬深色,反而帶着一種低調的柔和感。同樣,沒有任何人提及。
最讓白翊心神不甯的是一次午後。他正在客廳一角專注地核對一份冗長的财務數據報表,長時間的低伏案讓他的頸椎隐隐作痛,他無意識地擡手揉了揉後頸。這個細微的動作被剛從書房出來的顧沉舟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