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伸手按住金風斟酒的手,指腹擦過對方虎口處的舊疤:“以後不許再為我犯險。”
金風愣了愣,忽然笑出聲。他反手握住白江的手腕,将人輕輕拽入懷裡。
白江撞在他肩頭,聞見他衣襟上殘留的硝煙味,忽然眼眶發酸。
那人卻在這時低頭,鼻尖蹭過他泛紅的眼角:“好,”尾音拖得極輕,像片羽毛掃過心尖,“但你要允我,往後每分每秒都看着你——這樣才不算犯險。”
石桌上的燭火忽然晃了晃,将兩人交疊的影子投在地上。白江望着自己落在金風胸口的影子,忽然伸手環住對方腰肢。
那人的身體瞬間繃緊,卻在他将頭埋進頸窩時,緩緩軟下來。
懷中的人輕輕撫着他的發,哼起一支不成調的曲子,白江閉着眼,聽着那聲音混着心跳聲流入耳中,隻覺天地間隻剩這一處溫柔鄉
酒壺終于空了,金風替他拂去肩頭的月光,指尖掠過他泛紅的臉頰時,忽然輕笑出聲:“白公子醉了。”白江仰頭望他,隻見那人發間沾着片花瓣,在月光下輕輕顫動。他伸手替他摘下,卻在觸到發絲時,鬼使神差地吻了吻那人唇角。
“是你讓我醉的。”他聽見自己低啞的聲音,在夜色裡散成一片柔波。金風眸色驟然深了,卻在他想退縮時,輕輕按住他的後頸,将這個倉促的吻釀成綿長的酒。
遠處傳來更聲,白江卻什麼都聽不見了,隻覺得掌心的沉水香越纏越緊,将他溺在這人的溫柔裡,再不願醒來。
燭影搖紅……
夜更深了些,谪仙台的燭火被穿廊風拂得明明滅滅。白江被金風按在石桌上吻得發軟,掌心還攥着那人半開的衣襟,忽然聽見檐角銅鈴輕響——有人踩着月光,落在了庭院裡。
“誰?”金風瞬間轉身,袖中短刀已出鞘半寸。
白江慌忙整理衣襟,擡眼望去,隻見來人負手立在梅樹下,月白廣袖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懸着的寒劍——破冰!
“程、程公子?”白江嗓音還帶着未褪的沙啞,指尖無意識地揪住金風的袖口。
來人緩步走近,墨發用玉冠束得一絲不苟,眉骨鋒利如刀,眼尾卻微微上挑,自帶三分冷傲。他掃過石桌上淩亂的酒壺,忽然輕笑一聲,指尖撫過梅枝上未落的殘花:“打擾兩位雅興了。”
金風将白江護在身後,短刀卻已收進袖中——他認得這劍,白江卻注意到程碎指尖的花瓣正簌簌飄落,那人看似在笑,眼底卻半點溫度也無,像極了冬日裡結着薄冰的湖面。
“深夜造訪,所為何事?”金風開口,語氣裡多了幾分警惕。程碎擡眼,目光從他肩頭掠過,落在白江泛紅的耳尖上,忽然挑眉:“路過。”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順便來送下月論道會的請帖——畢竟,”他指尖輕彈,一片鎏金請帖如蝶般飛來,“兩位可是壓軸貴客。”
白江伸手接過請帖,指尖觸到燙金紋路時,聽見程碎忽然輕笑:“金公子的身手,倒是比傳聞中更快些。”
這話看似贊他,語氣卻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諷刺。金風皺眉,正要開口,卻見程碎已轉身走向月門,廣袖在夜風裡揚起一道冷冽的弧線。
“等等!”白江鬼使神差地喊了一聲。程碎腳步頓住,卻未回頭,隻聽得他淡淡道:“若沒别的事,便不打擾兩位……叙舊了。”
最後兩個字咬得極輕,卻像冰棱子般擲在石闆上,驚起一片鴉雀無聲。
白江看着那人的背影,忽然想起前幾天在谪仙台上,程碎當衆扇程一然耳光時,也是這般清冷倨傲的模樣。
那時他以為這人隻是性子冷,如今才發現,這冷皮下裹着的,原是把淬了冰的刀。
“下月記得準時。”程碎的聲音從月門外飄來,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叮囑,“若再像今日這般……”話音未落,卻已消失在夜色裡。
白江隻覺鎏金紋路硌得掌心發疼——那人沒說完的話,分明帶着警告的意味。
金風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人輕輕拽進懷裡。白江撞在他胸口,聽見這人低聲道:“别理他,不過是個……”
話未說完,卻被白江搖頭打斷。他望着程碎消失的方向,想起那人指尖的殘花,忽然輕聲道:“他不是來送請帖的。”
金風挑眉,卻見白江将請帖翻過來,背面果然用朱砂筆寫着極小的字:“後山,寅時三刻。”
字迹淩厲如刀,尾筆卻微微上挑,透着幾分不耐。金風低笑一聲,指尖撫過那行字:“倒是個有趣的人——明明想提醒我們,卻偏要裝出一副路過的樣子。”
白江望着漫天星河,想起程碎轉身時廣袖揚起的弧度,忽然輕笑出聲:“許是怕被人看見,自己竟會做這種……”
他頓了頓,指尖輕輕戳了戳金風的胸口,“熱心腸的事。”
金風大笑,将他攔腰抱起,燭火在兩人身後投下交疊的影子:“管他熱心冷心,今夜——”他低頭吻住白江的唇,“隻消管我們自己的心。”
庭院外,梅枝上最後一片殘花終于飄落程碎立在牆外的老槐樹上,望着閣中搖曳的燭影,忽然冷笑一聲。他指尖在胸前那枚刻了“風”字的玉佩上摩了摩。
“聒噪。”他甩袖轉身,靴底踩碎一地月色。
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茫茫夜色裡,唯有胸前“風”字玉佩,在風中輕輕晃出一聲清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