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 城西廢宅】
青灰色的天幕壓着城西角,殘月如鈎,将最後一點冷輝擲在斷牆上。苔痕從牆根爬至半截青磚,縫隙裡鑽出的野草沾着露水,在晨風中簌簌發抖。兩扇朱漆大門早褪成枯骨色,銅環上結着蛛網,門楣殘留的春聯被雨打風吹得隻剩"平安"二字,墨迹洇成暗紅,像幹涸的血迹。
程碎一邊在心裡嗤笑一邊等着金風白江兩人:“要不是洛道長的意思,誰會叫他們兩個來……”
随即他想起昨日自己見到的那副光景……
……
“他倆湊那麼近,大晚上也在一起住的……不知道是在……”于是各種念頭就從腦袋裡冒出來了。
不可能!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兩個男人怎麼可能?!金風不像那種會和男人不清不楚的人,他雖然有點騷氣,看到好看的女孩子會主動撩撥,但是畢竟沒有做什麼其他的事情,不過程碎就是看不慣他那副輕(sao)浮(裡)邪(sao)魅(氣)的樣子。
……
正想着,遠遠看見白江和金風一起來了。
“二位真是準時啊……”程碎慣然嘲諷。
白江不打算與他多說什麼,偏金風是個嘴炮。
“那當然不及你程大公子準時了!說說呗,半夜三更叫我們倆來幹嘛!”
“……幫忙。”程碎似乎是憋了很久才說出這兩個字。他從來不會請任何人幫忙,從來不
會!他覺得自己十分了不起,沒有什麼事是需要别人來幫忙的,他自以為什麼都解決的了,事實上,他也确實能獨自解決許多事情。
……
金風聽見他說請自己幫忙,先是一驚,然後又盯着程碎那張又硬又臭的冰塊臉故作誇張道:“喲~我們程大公子要請人幫忙了?!”說完湊近他臉仔細看了看,希望從他臉上看出一些其他的什麼東西--好多嘲諷他兩句。
“呵……自作多情……隻是帶你們見一個人,那個人需要你們,幫他一下,也算是幫我了吧。”程碎臉黑的厲害。
“什麼人叫我們程大公子如此上心,舍得拉下臉來找人幫忙?”金風不懷好意湊近了一下,随即又意義不明笑了笑:“莫非是一個姑娘?”
程碎臉黑的可怕:“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到處撩撥人家姑娘!我隻是幫我的一個故友!再說你要想幫就幫,不幫就走,哪來那麼多廢話!”
看得出來是真的生氣了。
“好好好!但是我有點好奇,怎麼我們幫忙還要到這麼個廢宅子裡來啊?!”
“自然是屠妖斬怪了,我的那位朋友就在落秋山後面修煉。已經有好長時間了。”
"廢宅戾氣重。"白江遞來個香囊,語氣裡帶着兄長般的溫吞,"裡面是沉水香和朱砂,貼身帶着。"
程碎接過時,聞到香囊邊角混着金風慣用的沉水香味,指尖突然發僵——這味道曾沾在自己半舊的蜀錦披風上,那時金風總說"程大公子的衣服比我的香。"
小時候兩人也曾經是無話不說。當年程大公子也像金風一樣開朗活潑,隻是自己爹娘身為修士,沒有時間陪他,讓小叔叔程度帶着,小叔叔是個性子高冷的人,而且手段狠毒,對待下人也是頗為嚴厲。不過他卻行事果斷,能力超群,正直剛烈。于是小小的他從小就崇拜他小叔叔那樣的人,于是便成了現在的冰塊臉。
……
跨進門檻時,金風靴底突然碾碎了掉在地上的黴年糕,霎時間銅環亂響,碎成一地。
銅環碎裂聲裡,屍蝶群如黑霧壓來。程碎揮劍的弧度比平日快了三分,隻因餘光看見金風下意識往白江那邊靠了靠。他不理解,也不想尊重,這個白江,連自己都沒見過幾次,甚至兩人還沒有正式有過任何來往,金風什麼時候和他混那麼熟?!
"白公子!用符篆封東南巽位!"金風的喊聲裡帶着笑,卻在蝶群撲向程碎時,折扇突然展開成盾牌。
扇面美人的裙裾被毒霧灼出焦洞,露出底下用金粉寫的“金風”二字。金風打小就喜歡往自己的東西上寫自己的名字,一是覺得自己的字書法好看,二是覺得這樣比較有意義吧!
……
神經病!
白江的朱砂傘旋出蓮花陣,傘骨擦過金風耳際時,程碎聽見他用氣聲說"閉眼",語氣像極了昨夜替這人挑燈寫詩時的溫柔。
屍蝶觸到陣法的瞬間爆成黑血,濺在程碎手背,灼痛裡混着金風身上的沉水香——這人明明最讨厭甜膩味道,卻總偷用自己的香餅。每次都說金風送的香餅不好聞什麼什麼的,但從來沒有推開他給的任何東西,莫名其妙還就是喜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