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過就把我撞翻,算怎麼回事?”明策勉強地苦笑了兩聲說道,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蕭誠:“???”
什麼?誰撞誰?
蕭誠驚得一下子脫了手,本來被他扶着的明策可汗跌坐了下去。
“诶呦”他浮誇地叫道,然後順勢扶在身後的馬上。
“可汗感覺如何?”瑟珠關切地道,然後滿腹疑雲地望了望蕭誠。
“這馬球場鋪了一層河東特有的砂土,質地松軟,可汗又是背部着地,應該傷得不重,奴婢已經差人去請了整個河東最好的跌打聖手前來,還請可汗放心。”
這一番說辭既回避了蕭誠的責任,又降低了事件的嚴重程度,還表現了對可汗身體的關切,且身段極低,實在是滴水不漏。
明策哪裡聽不出來這層避重就輕的意思,便順勢道:“男人嘛,給撞兩下也問題不大,可你們大公子先是撞翻了我的近侍,現在又撞了我,總得給個說法不是?”
一句話,合情合理地拐回了誰該擔責這個問題。
瑟珠陪笑道:“可汗寬宏大量,妾等望塵莫及。可馬球馬球,球雖然是人在控制,可終歸是馬在跑,馬比不得人,擦碰兩下是難免的,可汗一代英豪,還請不要和我們家公子計較才是。”
說完,她向蕭使了個眼色。
蕭誠歎了口氣,躬身行了一叉手禮,道:“請可汗贖罪,可...在下明明記得,并沒有撞到可汗,也許是擦身而過,可汗的坐騎受驚也說不準。”
明策聽聞,伸出食指晃了晃,對着周圍的侍女和聞聲趕來的護衛道:“你看看你看看,不認賬了不是?”
蕭誠面無不悅,道:“既然可汗認定是在下所撞,本公子賠罪就是。”
明策用手指點了點腦門,閉着眼睛搖了搖頭,狀似有些無奈地說道:“賠罪倒是免了,隻是寡人平白無故、結結實實摔了一跤,這腳踝還疼得很呢。”
瑟珠身旁的那位侍女跟着陪笑,心裡卻翻了個白眼。
什麼他娘的突厥可汗,中原話說的比她還溜。她不久前還因為把腳脖子叫“腳裸”被全屋人嘲笑了好一陣子。
瑟珠也知道他這是要訛人了,雖然面上笑意不減分毫,眼神卻好像要從讓人身上剜下一塊肉。
“可汗說笑了,我們河東定然不會讓可汗吃虧。”瑟珠道,然後側着腦袋點了點頭,頗有深意地笑了笑。
言外之意,見好就收得了。
明策自然不會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原本玩世不恭的神情倏地一暗。
一股無形的威壓,似一張網,以明策可汗為中心向四周襲來,在場衆人無一不感覺如芒在背。
“你們河東,把我們突厥當讨飯的不成?”明策說道,每一個字都足有千斤之重。
瑟珠頭皮一陣發麻。
安北都護府都護、節度使韋政,最在意和突厥的關系,那是他和朝廷讨價還價的籌碼。瑟珠能跟着參與河東機要,全憑安昭華的信任,可說穿了,她也隻不過是一個地位稍高的奴婢罷了。
她急忙下跪,道:“奴婢一時失言,還望可汗贖罪。”
她這一跪,身後的侍女跟着也嘩啦啦跪了一地,那掌燈侍女可慘了,又得跪,又得舉着那燈柄,那燈又沉,看着當真難受。
蕭誠皺了皺眉,道:“在下今日沖撞了可汗,是在下的不對,如有能效勞的,還請可汗不要吝惜。”
明策可汗瞬間恢複了原本不着四六的浪蕩樣子,說道:“這可如何使得,大公子身份尊貴。”
蕭誠看了看兩側,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默念了一百遍錢難掙屎難吃,道:“河東,突厥,兄弟之誼,可汗不必客氣。”
明策這才點了點頭,道:“我也就當公子盛情難卻了吧,這樣,我着腳剛才崴了一下,騎不了馬,走路也不大痛快,公子若不嫌棄本王一身汗臭,就勞煩大公子背一背本王如何?”
蕭誠一向為人豪爽,此時差點下意識一拍胸脯答應下來,畢竟也不是啥大事。但是考慮到這個人太陰,所以此時也不想那麼痛快了。
“可汗既然要求,在下安能說一個不字,可汗請屈尊上來吧。”蕭誠道,說着就俯下身子。
明策看到蕭誠的後背,舔了舔嘴唇,好似想到什麼畫面,唇角一直挂着的那一絲本就邪氣的笑更邪了,在旁邊侍衛的攙扶之下,張開雙臂,鋪天蓋地般疊了上去。
其中一隻手故意環上蕭誠的脖子。
兩側觀衆愈加喧鬧不止了,兩側都嚷嚷。
畢竟此刻兩側席内很多都上了些年紀的大老爺們兒,在他們看來,衆目睽睽之下,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也就算了,現在還疊在一起,這成何體統?于是鋪天蓋地的充滿濁氣的笑和吼叫聲音,其中不乏叫罵聲。
但如果給他們一個在突厥可汗面前得臉的機會,恐怕此種細枝末節,就會被選擇性忽視。畢竟上位者不管做什麼,說什麼,在媚上之人看來,都是正确的,不僅正确,還會寫詩和詞以稱頌。
......
明策可汗又搬出那橫眉豎眼的可怕樣子,嚴令禁止任何人跟上來。
一片喧鬧聲中,兩個人交疊的聲音漸漸消失在賽場之外。
......
賽場外,人頭攢動,各式攤位叫賣不絕。
明策可汗就跟沒逛過街一眼,看見什麼都新鮮,還讓蕭誠給他買了串裹了糖的沙棘果,一邊吃一邊東張西望。
“請問,可..公子逛的可舒服?”蕭誠略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