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遠自那日在水榭把皇帝甯盛一通罵,之後連着幾天提心吊膽,可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甯盛卻再也沒有找到他。
不僅不私自找他,連之前叫他們早晨去拜見的功夫也省了。
溫遠覺得可能是甯盛自己也覺得自己行為欠妥,于是洗心革面了。不過甯盛不追究他就不錯了,他倒是也不再指望甯盛會為了他真的讓親表弟房峰擔罪。
事實上,刑部那邊可能也是同樣的想法,總之,在之後的一段時間,溫遠聽說了太後讓承恩侯世子房峰和承恩侯家小姐房娴住在宮裡的消息。至于隻是陪同房峰鬧着玩的平西伯家世子袁琦自然也隻是在刑部被關了幾天就被放回了家。
可是溫遠并不是真的以德報怨的人,他被袁琦按進水中時的恐懼他每次想起都還記得。那種隻差一點就要和美麗世界說再見的痛苦,他覺得自己永生難忘。
溫氏商行本來和平西伯家就有生意往來,他不過動動嘴皮子的功夫,很快平西伯家的生意就受到了重創。
而不等他提出條件讓袁琦過來親自賠禮道歉才放平西伯府一次,卻先收到了有關袁琦的消息。
袁琦死了!
平西伯府給他吊唁的請帖送進了溫家,到了溫遠的手裡。
小厮德才也跟着大吃一驚:“少爺,這可不是我們幹的。咱們輕易不會傷人性命的,隻是動了他家的生意,叫他們吃了暗虧肉疼心疼而已。”
溫遠點點頭:“我知道。”
他就算恨袁琦,可是也的确沒有暗示明示任何人要了袁琦的命。可是袁琦從刑部被放出來時不過是挨了二十闆子,聽說他私下裡塞了錢那闆子也是打個樣子,根本沒有傷到他的筋骨,那這短短的十日不到,怎麼就傳出來死訊。
“少爺,依我說,您别去。誰都知道袁琦因為在宮裡差點把您溺水而受罰,現在他死了,外邊不知道什麼猜測呢,萬一有人想栽贓嫁禍,您要是去了,不就正好找了别人的道。”德才說。
溫遠捏着那張薄薄的請帖,看着上面的白色紙花,想了想道:“我倒不怕惹什麼閑言碎語,比起這個,我還是更想知道袁琦除了得罪我還得罪了誰,以至于命都丢了。這個人到底是單沖袁琦來的呢,還是有什麼别樣的目的。”
德才挺起胸膛:“那好,少爺我陪你去。”
“你不怕少爺遇到埋伏連你也一起挨打,”溫遠故意逗他。
“不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少爺一起。”德才說。
平西伯府的位置離溫遠的家溫氏宅院并不遠,駕車前去不過兩刻鐘的功夫,溫遠走到平西伯府所在的街道的一頭時,就看見府門大開着,開往來吊唁的人表情肅穆,應該都是和袁家有些親屬朋友關系的人家,倒是沒看見他印象裡跟着袁琦一起使壞的幾個人。
想想也明白,幾人中房峰被姑媽太後掬在宮裡,輕易出不了宮,即使過來可能也要在出殡之後去墳頭盡一盡心意了,不會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裡。其他的人離了房峰帶頭,自然不會來出風頭,現在躲避還來不及。
溫遠到府門口下了馬車,并沒有意料之中的什麼閑言碎語。
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為按袁琦的性格處事風格,袁家人應該也是得理不饒人或者咋咋呼呼的性格,誰知道接待客人的是袁家二房的一個侄兒,也是袁琦死後說不定就要兼祧兩房的下一任平西伯繼承人了。
他叫袁陶,看見溫遠,立刻客客氣氣地施了一禮:“探花來了,請恕袁陶未能遠迎的罪過。”
溫遠道:“袁兄客氣了。”
袁陶将他親自請了進去,在靈前上了香,自有仆人把他引去後面小坐。
袁陶道:“大伯母起初說要給您下帖子,我還擔心您不會來,沒想到溫探花胸襟開闊,實在讓袁陶欽佩。”
溫遠忙說:“我和袁琦倒也沒什麼你死我活的恩怨,他之前在宮中犯我也說了是一時沖動為兄弟兩肋插刀,我既然沒死,他卻不幸罹難,論理我是要來送他一程的。”
袁陶道:“您能這樣想,袁家上下感念您的寬宏大量。說起來袁家的生意以前也多虧了您的商行照看,卻礙于權貴和讀書人之間的界限從未表示過心意,還請您不要見怪。”
“無妨,生意歸根結底是為了勞苦大衆服務。你們家的生意我知道,一向做得受人推崇,隻是可能之前袁琦照看時産生了不少誤會。現在斯人已逝,舊事不再提。”
袁陶這番話說來說去還是在求溫遠網開一面。以前都是袁琦做的孽,現在袁琦死了,以後的生意肯定是換成他們這些活着的人接手,希望溫遠能夠給他們一些活路,千萬不要遷怒。
而溫遠親自前來其實已經給袁家一記定心針,他不僅不計前嫌,甚至還看好袁家的生意,以後正常往來,不必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