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希明愣了好幾秒才緩過神來，他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忽然蔣躍站起來，對着他脖子的側面一記手刀。

接着，孫希明就失去了意識昏迷過去。

十幾分鐘後，季敏琪在走廊走向蔣躍的房間。她穿着一件亮白色的風衣，裡面是一條寶藍色的包臀連衣裙，臉上化着豔麗而職業的妝，燙出波浪卷的黑色長發披在身後。她看起來臉色很差。

季敏琪的表情是得知了某種她有所預料但是極其不想接受的事實後的樣子，她沒有因此而害怕，但是沉重且焦慮。

季敏琪走到蔣躍的房間時，看到蔣躍将暈倒的孫希明一腳從房間裡踹了出來，孫希明的助理慌張的接住他，試圖拖他回自己的房間。

蔣躍在門口罵罵咧咧的說，“這家夥在我這喝多了，我最讨厭醉鬼，趕快把他抗走！”

季敏琪十分疑惑的走了過來，她印象中孫希明是不喝酒的，這是怎麼回事？

孫希明的助理拖着孫希明很狼狽的走了，季敏琪走過來問蔣躍，“他來找你喝酒？”

蔣躍看了眼季敏琪，敷衍的說，“他來之前就喝醉了。”

他說完，就轉身走進屋子。他心想還好在季敏琪來之前解決了這個問題，要不然她又要唠叨。

蔣躍沒把孫希明怎麼樣，隻是他覺得孫希明在這裡太影響他的心智，加上孫希明廢話太多，他就先把孫希明打暈了之後扔了出去，又叫來了孫希明的助理接人。

蔣躍還沒到會被‘食欲’沖昏頭腦的地步。

看孫希明沒什麼事的樣子，季敏琪也就沒再計較。她跟着蔣躍進了房間，一副準備好好聊聊的樣子。

蔣躍自如的坐在了沙發上，她将一把椅子拉了過來，坐在蔣躍對面。她看着蔣躍，蔣躍也看着她。她說，“你為什麼會被卷到這種事情裡面來。”

她雖然是在疑問，但是句末沒有疑問的語調，她更像是在指責。

蔣躍靠在沙發背上，看起來略微仰着下巴，嘴角也沒有任何情緒。看來季敏琪這段時間沒少忙，估計是查出來他之前經曆過的那些怪力亂神的事情了。

季敏琪早就習慣了蔣躍對她這個态度，但是這次她實在是忍不了了。因為她能看出來，蔣躍不但不害怕那些超自然的事件，甚至對其十分沉迷。

季敏琪大聲的喊道，“這種事情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而且你為什麼想要參與這種事？！你知道你會死嗎？！”

蔣躍對于季敏琪罕見的失控全無反映，即使他很清楚這種激動完全是來自于她對他極度的關心。蔣躍很無所謂似的說道，“大概就是命運喽。”

季敏琪看着蔣躍，滿臉都是失望和忍耐之後的無可奈何的平靜，她側過臉去，以掩飾眼角的眼淚。

她快速的抹了一下眼睛，手法精準的沒有花妝。她從包裡拿出來一沓照片、打印文件、把信息剪下來拼貼起來的紙張，還有一個U盤，她把那些東西全都扔到蔣躍腿上，她說“這半個月來我一直在到處調查那天你遇到的事情，我可真是發現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啊。”

蔣躍漫不經心的拿起那些照片看，那些幾乎都是偷窺角度，有些很新，有些看起來像是十幾年前的老照片了：

第一張是在某個夜晚的城市中從樓上俯視下面的小巷，幾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女青年正眼神嚴正而淩厲向外觀察着什麼，最前面的那個男青年似乎正在向前抛擲什麼東西，他的胳膊是一片運動的模糊。第二張照片是路人角度的拍攝，一個穿着長風衣的高大男人正在人群之中趕路。他的頭發是接近銀色的淺金色，眼睛是灰藍色，面容和骨骼都很硬朗。在他的風衣内，隐約能看到附着着在身體上的冰雪。第三張照片是高處的偷拍，幾個高大的黑衣人簇擁着一個金黃卷發碧綠雙眼的少年，那個少年美的像是假人。第四張照片整個拍攝都是模糊的，在黑夜的背景裡隻能隐約看見兩個少女正在快速移動的身影，她們手裡都握着某種冷兵器，黑暗深處有一雙路燈一般明亮的眼睛。第五張照片看起來是躲在電線杆或者牆壁後面拍攝的，一個大概十一二歲、滿頭棕色卷發的可愛少年擺着剛剛在地上向後滑行後停下的姿勢，他眼神發亮的看着照片之外的地方，他雖然若無其事但是他的整個左半邊身體都在熊熊燃燒。最後一張很清晰，照片上是一個黃色頭發藍色眼睛的男人，他雖然穿着西裝，但是難掩臉上略帶江湖氣的笑意。他正對着一個市面上沒見過的無人機說話，他的眼睛裡有某種明顯的熱情。

後面還有很多照片，蔣躍逐漸失去耐心的快速翻過，他看到了很多奇異的怪物，甚至有一張上面有一個人明顯是吸血鬼。這些他都不感興趣，直到他看到某一張照片後他停住了。背景是一個類似飛碟的飛行器一角，高雲瑟露出半個身子站在照片的最左面，沈易和一個不認識的戴墨鏡的女人站在照片右面，在中間偏左的位置，馬蓮蓮站在那裡。她看向照片之外的位置，表情有些緊張。

季敏琪看不到蔣躍手裡照片的正面，但是她完全能猜到他現在看的是哪張。她也許是出于逃避，不想提及和馬蓮蓮相關的一切。

季敏琪說，“你卷入的事情非常龐大，我找了好幾個私家偵探，拜訪了七八個靈異愛好者和陰謀論愛好者，然後我拼貼出了一個真實世界。這世界上存在着幾個隐藏的超能力團體，他們用某些方式壟斷了巨量财富和技術，并且在和邪惡的東西抗争。即使是保守估計，從野史的記載上看，他們的存在也至少有四千年，甚至有可能要追溯到史前。”她說着，臉色沉了下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成為唯一一個保留了擇格現場記憶的人的，但是我勸你不要妄圖踏入那個世界裡去。那些事可不是一個經濟公司能搞定的，如果他們想，他們可以讓你徹底人間蒸發。”

蔣躍還在看着那張照片，季敏琪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聽她說話。她把那一沓照片都搶了過來，然後面對着蔣躍明顯在生氣的臉說“我不管你在想什麼，如果你真的可以以正當方式踏入那個世界你早就在裡面了。現在至少可以确定高雲瑟、馬蓮蓮和沈易都是那個世界的人，如果你屬于他們，他們不可能不來找你。你不要去闖禍。”說着，季敏琪的眼神稍微軟化了一些，她用帶着一絲哀求的語氣說，“不要去闖禍，好嗎？”

蔣躍坐起來，看着季敏琪的眼睛，說“你說錯了。無論如何，我都會以他們不認同的方式進入他們的世界。他們沒找到我，沒讓我早點人間蒸發，是因為他們氣數已盡了。”

季敏琪猜到蔣躍大概會這樣說，這就像是噩夢成真，季敏琪的整個身體都涼了。

蔣躍站起來去給自己倒水，他一邊拿起水壺一邊說，“不過暫時我還會留在這裡，因為……”他沒有接着說下去，用拿起水杯喝水的方式掩蓋了他不想說出真話的樣子。

他暫時還不想徹底離開普通人類的世界，是因為他剛剛發現，他現在有着非常強烈的吃掉其他羽毛的欲望。

蔣躍腦子裡閃過那個試圖偷襲他的的醫生和剛才孫希明的樣子，無論他們在他看來多麼像是沙漠甘泉，他們到底還保留着人類的樣子。他們是人類，所以他不能像是對待牲口一樣屠殺他們。

但是，蔣躍也很清楚，他真的很想要像之前掏出那個怪鳥的心髒那樣掏出這幾個人的心髒。

胡安貪婪且兇惡的眼神令蔣躍發自内心的鄙夷，那種不擇手段、卑微而不自知的樣子過于低劣，他認為那是胡安從不壓制自己作為羽毛想要吃掉另一個羽毛的欲望導緻的。蔣躍永遠也不想變成那個樣子。

命運也好，天命也好，都是借口。這些東西會逼出一個人的本性。如果一個人變得無恥而卑劣了，責任都在他自己。

所以，蔣躍隐約感覺到，他在等一個理由，一個足以讓他徹底投身于非人事業的理由。

季敏琪看着蔣躍，她覺得蔣躍那個冷漠、疏離又好像在思考着什麼沉重事情的樣子如此陌生，又莫名其妙的熟悉。

她在想，等蔣躍徹底決定前往那個可怕詭異的異端世界時，她應該以怎樣的理由留在蔣躍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