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欣雨說:“有,但是很無聊。”
她的手速可以同時和五六個人聊天,以至于現在一旦時間空落,她就會覺得很無聊。
奚然說:“好吧,隻是我覺得你有點累了。有空再一起喝酒呀?”她微微一笑,這皮囊的沖擊力對顔控的張欣雨來說,無疑是巨大的。
張欣雨有點感動——
“可以去你的寝室喝嗎,這樣你醉了直接睡,我回寝室也近。”
奚然說:“我問問叢宜。”
“啊,”張欣雨驚呆了,“你不會反而是耙耳朵吧?”
奚然:“……”
沒顧得上在意奚然的無語,張欣雨喃喃:“我站反了?”
奚然:“……”她想捏拳了。
叢宜已經過來了,遠遠地看了一眼那等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陌生學長。
張欣雨察覺到她眼神,主動解釋:“我新男友。”新男友受到感召走過來了。
叢宜接過奚然的大挎包——
“你小心點,裡面有我的畫。”她卷起來用皮筋綁了。
叢宜說:“好。”
奚然勾住叢宜手臂,揮揮手道:“那我們先去吃飯啦,拜拜。”
張欣雨仍能微笑:“拜拜。”她沒有挽那男生手臂,她覺得還不夠熟。
兩波人就此分道。
小徑林蔭。
叢宜好奇:“你們聊天在聊什麼?”
奚然的無語簡直明顯到她在幾米之外也看得清清楚楚。
又被提起這茬,奚然咬牙:“一個資深讀者的錯誤判斷。”
***
簡單吃完午飯,慣例午睡的奚然回到寝室,換掉外出衣服後上床,準備午睡。
每一天都循規蹈矩,日常的生活翻不出很大的水花。
但總像是攢了一段時間跳過,猛猛回頭才發現時光流水,稍不留意,就已經站在原點千百裡之外了。
房間裡倏而安靜下來。
天氣已經很涼快了,樹葉抖落的簌簌聲傳進屋裡,一片甯靜。
寝室窗簾盡數被拉上,隻有叢宜身前電腦光屏發出光。她最近很忙,除去課業之外,也在把手往公司伸——
要完成願望,必須得般配。
午休時間原來是很長的。奚然常在睡眠中度過,一直沒什麼實感。
直到今天半醒,才發現叢宜還沒去上課,她在自己床前,低頭看人——
頭發長了很多,劉海耷拉蓋住眼睛。
她酷酷的,會自己修剪,偶爾稍長一些也不影響日常,反而多了些動漫中人物的感覺。
奚然喜歡她這樣的長相。
她原先不覺得自己顔控,可現在,偶爾看着她,已經沒有辦法把目光從她那張臉上挪開。
眉骨、鼻梁、薄唇。
都很好看。
不知道這人看了她多久,這其實有些吓人,但對方目光實在很淡,在暗色中甚至稱得上溫和。
奚然早醒大概也有這過于專注的目光的緣故。
被人關注,會有奇異而靈敏的第六感。
奚然一把摟住身邊長條的抱枕,側臉枕在抱枕上,望向叢宜:“嗯,怎麼了?”
尚且沙啞,鼻音很重,有點懵圈。
然後看着叢宜靠近,唇瓣被柔軟地貼上,一觸即分。
隻是很親昵,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動作。
愛/欲總是相伴而生。
奚然偶爾會想問,究竟是欲/望在上還是愛意在上。但這問題落在成人世界實在是幼稚,她一直沒問,在心裡在默默介意。
說不出口的最主要原因,她也會因欲/望上頭,被它操縱,胡鬧的時候反而是她比叢宜沉溺,說着不能過界但是難耐到要過界的也是她——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不太正,有點怕。
可是此刻,那個沒什麼用處的時鐘在轉,分秒必争的哒哒聲中,她凝視叢宜的眼睛。
柔軟解掉了她的心防。
奚然想,如果你一開始,隻想和我做朋友的話——
那麼愛應該,在一切之上。
奚然問:“要上來躺一會兒嗎?”
她用胳膊撐開被褥。
叢宜一頓,近乎無措的歪了歪頭。
她很少有這樣的動作,和奚然待一起久了會被影響,多了一些從來沒有的小習慣。
與奚然相熟的人都知道,她對自己的小床有一種極為特殊的信念感,算強迫症,哪怕是奚然自己,也不會在感覺自己不幹淨的情況下上床,甚至連床沿都不會坐。
她大概睡懵了,叢宜不會再問。
這種感覺很奇怪,卻讓她心喜,好像被奚然圈進了一塊領地,不會讓外人進入的地界。
她是她世界裡的人。
叢宜擡手輕輕摸了下奚然發頂:“那我去換下睡衣。”
奚然又阖上被窩:“好。”
她沒再睡實,耳邊的聲音很輕,一點一點往裡面鑽,奚然又睜開眼,直勾勾看着叢宜推開移門出來了——
她對上奚然那雙清澈的眼:“吵醒你了?”
“沒有,”奚然又把被褥打開,“芝麻開門——”
越相處,越能觑見她皮囊之下的真實個性,可愛生動,孩子氣。
她不是峭壁懸崖、絕境中催生出極端漂亮、需要人付出鮮血和勇氣才能摘下的花,反而熱絡地選中别人,然後自主掉進她心裡的土壤,自強不息地破出地面開出獨屬于那個人的小花。
叢宜微微彎了眼。
她眼型冷銳、眼瞳漆黑,常無生氣,有種無機質般冰冷的感覺,可笑時弧度明顯。
她們早已親密無間,而這樣卻是破天荒頭一次。
叢宜鑽進被窩,奚然睡得渾身暖融融,身上的淺淡的香氣由被窩一捂更濃郁了,幾乎是往人心底鑽。
這和親密時分被欲/望裹挾的感覺截然不同,好似脈脈溫情,互依互存。
叢宜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反倒是奚然很自然,她往人懷裡貼了貼。
熱的、帶有獨特氣味的身體——
奚然想分辨出是什麼味道,沐浴露?可是很淡,不太像化學加工合成的,有種潔淨的感覺,好像是從她身體裡散發向外的。
奚然額頭貼在叢宜頸彎處,呼吸撲在她肌膚上,雖然短暫清醒,但是在極快升溫的被窩影響之下還是很快又催生出困意。
迷糊之間,奚然想,我喜歡她什麼呢?
那個問題伴随困意,她漸漸睡着了。眼睫閉合,呼吸均勻,在安靜的屋内暈染出一種近乎黃昏時分、倦鳥歸巢的感覺。
叢宜心跳節拍緩和下來。
她學的課文,管這種感覺叫做家。
懷裡人對她全身心信賴依存,柔軟貼在她身上,指尖戰栗的滿足和幸福幾乎将她吞噬,憑生錯覺——
好像奚然完全屬于她。
——她的第一件‘禮物’。
叢宜手輕微一動,不敢弄醒她,隻好輕輕撫在她肩背上。
越渴望、越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