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門被關上,叢宜想了想還是把門鎖住了,她有點不放心。
她從窗口和奚然說:“我一會兒就回來,别人敲門不要開。”
奚然聽見鎖門的聲音,她給了叢宜一個無語的眼神:“知道了!”她又不是小孩子。
張欣雨看着她們相處,内心感覺很複雜——
沒吃準她們之間是這樣的相處模式。
走廊腳步聲漸遠,奚然默默趴在桌子上。
寝室樓前水泥路上,兩側樹影稀疏。
最近的天氣都很好,以至于晚上涼風習習、卻充滿晴好的味道。
叢宜腳步不慢,腿長、步跨大,張欣雨跟着她走,感覺要轉成風火輪了——
張欣雨忍不住出聲:“就算遛狗也要考慮一下狗的感受吧?”
“……”叢宜頓步,“抱歉。”
張欣雨說:“嗐。”她看到了叢宜的表情,同白天時不一樣,那張冷冰冰的面孔沒有微笑,風一吹,短發蓬松,反而蕭條。
她走在叢宜身邊,隐隐的八卦分子跳動。她偏頭問:“你追的她?”
叢宜一怔,冷白的面容在聽到奚然時才會浮上類似暖光的效應。
她其實仍然覺得自己什麼也沒做。
好像喜歡隻有一句話,淺薄得不值得奚然答應和她在一起。
“嗯。”但叢宜點了點頭。
張欣雨倒是沒問她喜歡奚然什麼——
奚然值得被喜歡的地方太多了。張欣雨從剛認識奚然,就喜歡她,從作為顔控的喜歡,到作為朋友的喜歡。
“真好,祝你們99呀。”網絡上流行的祝福語,張欣雨說的真心,她笑起來,那種喜悅沖淡了她這幾日眉目間隐約的惆怅。
她越談越覺得,她離她所設想的愛情越來越遠,越談越焦慮,仿佛無論如何也得不到怎麼樣的真心,而她也付不出真心——
她現在,連演都演不出來。
叢宜看得出來:“嗯,你也要過得開心。”
這話奚然也說過類似的,張欣雨不由得好奇問:“你有考慮過,你們倆的以後嗎?”
其實沒考慮過也正常,畢竟他們現在還很年輕。
“……考慮過。”
倒是出了張欣雨的意料,叢宜說,“工作、掙錢、一直在一起。”
這願望和奚然說叢宜開不了口,但是很别人說,又顯得輕描淡寫。可每句話在她心裡都壓下沉甸甸的重量。
她不常說這種話,甚至不常說話,于是變得難得可貴,張欣雨都有些驚訝。
張欣雨說:“這條路可不好走。”
人活在社會裡,就注定沒有辦法避□□言蜚語、口舌紛擾,在這個思想固執與超前交鋒極端的現在社會,離經叛道需要巨大的勇氣——
即便同性戀,原本就是正常的,隻是被歸屬于小衆性戀愛。
可是大家都不聽,沒有人這麼想,不被罵變态,都算得上開放了。
叢宜表情很淡,她實際上是個很冷漠的人。
但是提到奚然會不同,那是她第一次生出渴望想要觸碰的人。
奚然有時候會擔心,叢宜喜歡的隻是濾鏡之下的她——
但不是。
沒有一條路會比叢宜的小時候更難走。
那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要活着,隻是不想死,而現在她純粹是為了一把摘下奚然,叢宜怎麼樣都不會動搖的。
張欣雨說:“會結婚嗎?”即便國内沒有這樣的婚姻法。
“……”叢宜垂下眼。
她眼睫長,在路燈之下,陰影濃密,好像重重深思,壓地人透不過氣來。
過于長久的沉默,耳邊是周圍同齡學生的吵吵鬧鬧,她們的話題沉重地不太符合氛圍,張欣雨放棄聽到回答,而叢宜說:“會。”
隻有一個字。
不是可能、也許,而是會。
不知道為什麼,張欣雨不意外,隻是有點百感交集。
路程很短很快,張欣雨轉進樓道後,叢宜回到寝室後。
房間裡卻靜谧而溫馨,沒有開窗,微涼的秋意透不進來。
奚然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叢宜反鎖寝室門,坐在奚然身邊,給她披上外套——那是搭在椅背上,奚然日常在寝室覺得冷時會披的外套。
指針搖搖晃晃指向八。
外面喧嚣,屋内沉靜,奚然給自己摟了摟外套,又埋頭睡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