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钺站在了龔母家樓下,池睆也跟着停下,擡頭看着柳钺高大的背影。
柳钺習慣性的摩挲着下巴,結果剛碰到,手腕處便傳來疼痛感。
柳钺又把手放下了,說道:“林女士現在已經是華年逝去,不接活了,現在根本是沒有穩定收入的……龔雪也隻是在交通部的保安亭工作,收入不高。能住這種房子……”
池睆意會,接話到:“Devil給的。”
溯還沒說完就被池睆挂了通訊,他也不惱,反正溯是個沒有情緒的人工智能。
溯馬上帶着外勤組的一部分人前往B城。
池睆擡起手摁響門鈴。
“叮—咚—”門鈴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響,平添一種詭谲的氣氛。池睆看着門鈴上的可視屏幕,某些裹挾着血腥味的、隐秘的不可言說的回憶毫無預兆地湧上來。
槍聲在耳畔回響着,硝煙的味道至今依然刻骨銘心。他感覺自己的胸膛被子彈貫穿,疼痛感立馬傳導進神經中樞,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他強撐着身體,跌跌撞撞地跑過去護住了自己的隊員們,顫抖着手擡起槍,對着遠處的引爆線。
“砰—”
霎時間引爆線火光迸濺。
沒有人來開門。
柳钺的心裡猛地一沉。
“……”
林妍很可能已經逃逸!
柳钺看向池睆。
池睆确是沒什麼表情,他打開終端打了一條信息。
突然終端響了一下。柳钺打開看了一下。
發送方顯示的是池睆。
『這裡是6樓,陽台上有安保裝置,用的防彈玻璃,林妍不可能逃逸。逢場作戲,先不要打草驚蛇,待會回來把鎖拆了。』
柳钺當即意會,關了終端碰了一下池睆的肩,說:“剛剛大姨跟我說咱們走錯了,是樓下,不是這。”
池睆似乎沒想到柳钺的腦回路這麼清奇能想出這種劇情。無奈現下好像隻有這種劇情才行得通了,池睆隻好跟着他一起下樓去。
倆人坐電梯下去。
柳钺倚着樓梯的扶手,瞄着一級一級密密麻麻的樓梯道:“現在隻能爬樓梯上去喽!”
柳钺看着池睆的輪椅說:“警監你這……”池睆也看了一眼自己的輪椅。
“咳咳。”柳钺假正經道,“我不介意抱您上樓的……”
池睆噎人是一把好手,他說:“你手又不疼了?”
“額……這個嘛……”被戳中痛點的柳钺皺起了眉。
噎到人的池睆心情瞬間變好—隻不過臉上沒什麼表情。他試着站起來,結果牽動了腹部的傷口。
“……”池睆又坐下了。
柳钺笑着用被反複摧殘的手扶着池睆的手肘。他拖着調子道:“警監您這樣小鳥依人的樣子還真是罕見啊~”
池睆面對這個部下的挑釁簡直要氣笑了,半晌憋出一句髒話來:“滾、你、媽的。”
柳钺對這句髒話不作反應,其實心裡的混賬話已經滿得溢出來了。“到了。”他說。
池睆放開柳钺的手,慢慢地直起身。忽略掉腹部的疼痛感,基本上沒什麼不适。
兩個人刻意避開了可視門鈴,從兩面“夾擊”。
柳钺在終端上一陣搗鼓,最終用非常規手段黑進了林女士的家用電子門鎖。
“叮—歡迎回家!”門鎖應聲而開。
柳钺悄咪咪摸進了玄關,池睆挑眉看着他,也有模有樣地跟上去。
柳钺環顧了一下四周,胸有成竹地反手掏出一枚黑色的圓形物,摁在玄關旁的牆上。那枚小東西立刻放出瑩藍色的光網,籠罩了整個客廳。那小玩意發出了一聲細微的“滴—”隻見藍網在正對着玄關的油畫上那隻貓的一隻眼睛上紅了一個光點。
柳钺笑着拿下黑色物體放回口袋裡,随即光明正大地走進客廳,還沖着那隻死魚眼的油畫貓招了招手。池睆當然知道剛剛那個紅點代表什麼,也跟着柳钺幽幽地看了一眼那隻死魚眼貓。
柳钺依然笑着打量着屋子,看了一會,便毫不客氣地在沙發上坐下,翹起腳提高聲音說:“林女士,我們有話問你,你這樣躲着不太行得通吧。不然我們隻好失禮一下,随便翻喽……到時候要是翻出什麼東西來……”柳钺故意拖着調子,吊人心思。
果然一語未畢,客廳通往内室的們就打開了。那裡面搖搖晃晃地走出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花白的長發被胡亂紮着,穿着灰色的圓領毛衣和灰色的棉質長褲。面容凹陷,褶皺不多但是堆疊着,但依然能看出昔日風采。隻是此時她整個人都顯現出一副憔悴之态,就像風中殘燭,羸弱地苟延殘喘着。她在茶幾旁站定,左手撫着後頸望着來人。
她深棕色的眼睛竟然無比的清澈,目光中帶着打探和敵意。
池睆已經很多年沒有從别人的眼裡見過這種犀利的目光了。
記憶的長河裡翻起浪花來,每一個水珠躍動的狀态都被一幀一幀地播放。
—硝煙味逐漸淡去,遠處隐隐約約響起了人聲。增援來了。池睆終于算是解脫了,當即隻覺得眼前一片昏黑,所有的事物仿佛都被一層厚厚的牆壁隔開來,悠遠地、沉悶地……全都窸窸窣窣着爬上中樞神經。
—唯有爆炸聲還鮮明地在腦海裡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