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蕭獨聞言蹙眉,眼中少有地出現嫌惡之色。
“這倒是奇了。”葉止水忽地輕笑,“太子殿下為人臣,蕭獨亦為我所用,如此算來,我該是那九五至尊了。”
宋安堂神色震動,盯住她,“你膽敢如此放肆。”
她又是一笑,“唯一一個可能說出去的人今日便要将性命交代在此,我有什麼不敢放肆的。”
葉止水話音未落,刀刃劈過身體的聲音響起,随即有人自屋頂輕身而下,擡手扔了兩個東西出來。
那東西骨碌碌滾了幾圈到宋安堂腳下停住,他瞪大了眼,滿臉不可置信,随即僵硬地擡眸。
方構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走到葉止水身旁,對他輕飄飄地道:“這兩人欲闖公主府刺殺殿下。斷鴻砍的。”
血迹染髒了宋安堂的鞋尖衣角,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哪曾見過此等場面,他被駭得後退一步,一個不穩險些跌坐在地。
這兩人是他親自安排的,跟在自己後面入府打探之人,武功皆是上品。
好在皇家二十餘年培養出的體面叫他穩住了表情,他再次看向不遠處一襲白衣的女子,凝重問道:“斷鴻?你是什麼人?”
葉止水收了笑意細了眉目,“看來太子殿下知道些什麼。”
他試探地問道:“你是天外山的人?”
“江湖上有一門秘術,可易容成他人模樣。殿下猜猜,太子府的侍衛要多久才能發現呢?”葉止水并不答他的話,一雙眸子也冷了下來,自顧自道。
宋安堂驟然色變,他如何聽不出葉止水話中的威脅。
“妹妹府中原還有此等狠厲角色。”他轉了方向,對默然站在一旁許久的朝陵道:“朝堂與江湖總歸是不同的,妹妹可得小心些。”
朝陵面上神情不辯喜怒,隻是靜靜與宋安堂對視,“晏青,送客。”
“是,殿下。”晏青颔首應聲,走到院門方向為他引路。
宋安堂見讨不得好,拂袖擡步欲走。在他擡步的一瞬,身後朝陵又道:“務必将太子殿下安全送上馬車。”
她說太子殿下時刻意加了重音,落在宋安堂耳朵裡,隻覺得極為刺耳。
送走不速之客,朝陵面色始終未曾和緩,她與葉止水對視一眼,後者會意,兩人一同走入屋中,在桌邊相對而坐。
“如此放他走,豈非埋下隐患。”葉止水道。
朝陵的目光又凝重起來,“皇帝早想換相,此番太子為了丞相暗中入府,暴露了他與丞相的交集,埋下隐患的是他才對。”
葉止水點了點頭,“太子與皇帝不是一條心,對我們有利。”
朝陵苦笑着為她斟了一杯清茶,“宋安堂有一句話算是說對了,朝中事與江湖上不同。恩怨糾纏不清,不是殺了誰便能一了百了的。”
葉止水接過茶盞捧在手中,若有所思。
湖邊廊橋有人端莊走過,葉止水餘光瞧見了一截湖藍色衣角,不由得側目過去。
忽然想到什麼,她放下茶盞坐直了身子,“南宮時,可是來自南海外的那個南宮家?”
“怎麼了?”朝陵微愣着點頭,不知她為何做出這種反應。
瀚海南宮,盤踞于南面海域幾十年,族中财富不計其數。他們竟是更早參與進了皇族的争鬥中來,而且選擇了朝陵公主。
南宮家的人,她在絕春宴上也曾見過幾個,皆是衣着華貴,帶人也極為熱情豪爽,叫人想起明豔熱烈的日光與海風。
可這個南宮時,瞧上去心思彎彎繞繞,不是好相與的。若是隻為另謀出路也便罷了,若是有什麼更大的野心,以南宮家的财力,隻怕朝陵亦是危險。
她不欲惹得朝陵再多費心思,“沒什麼,南宮家也算是老朋友了。”
“年末,城中那些商鋪需要清理賬冊,叫别人去我不放心,隻他辦得明白。已經去了些日子,想必快回來了。”朝陵又問道:“他們在江湖中的名頭是什麼來着?”
“瀚海。”葉止水忽然想到什麼,放下茶盞,玉石與檀木相撞聲音清脆,“今日宋安堂那樣快地算出蕭獨的身份,隻怕他那邊也有江湖中人。”
為他一句話,黎蕭獨甚至同自己告假,要去查查那黎姓先皇後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朝陵深吸了一口氣,凝眸道:“這證據看來是不能再留了。過兩日我便帶着它上達天聽。”
葉止水點了點頭以示贊同,“正好瞧瞧老皇帝的病到了何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