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覆雪原本平直的嘴角終于漏出了一絲微笑,他好像很滿意這個結果,“放他進來吧,暖軒閣等我。”
“是。”何微末是專業死士,不論怎樣都隻聽從雇主的命令,絕不多事,他什麼都沒問,領命退下了。
裴覆雪:“……”
他說過很多次,離開直接走大門,不要跳窗。
何微末在落地之後才想起來裴覆雪先前的要求,他蹬了蹬靴子,有些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又忘了。
不過這算不得什麼大事,樓主應該不會計較,他現在當務之急是先給那個文弱書生泡茶喝。
他拍了拍掌上的泥土,很幹脆利落地鑽進了後門。
接過溫熱的茶水,蘇惜弱滿是感激。
在得知自己終于被允許進入未央樓内部秘境的時候,他是十分震驚的,畢竟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徒勞用功,沒想到事情真的有轉機。
懷揣着多樣的心思,他正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心中明了合作方又在試探消耗自己的耐心和誠意,蘇惜弱端正了坐姿,好讓自己表面看起來沒有那麼窩囊。
何微末善意提醒道:“喝口茶吧,有助于凝神。”
蘇惜弱忙不疊連連道謝,未曾想在輕抿一口過後,他險些盡數噴出。
與此同時空氣中響起了一聲失态驚叫:“怎會如此澀苦?!”
何微末面無表情點了點頭,“因為加了黃連,功效好。”
蘇惜弱:“……”
這人等這一天一定等了很久吧。
他縮頭縮腦坐了回去。
煙香漸消,約摸半個時辰過去,裴覆雪姗姗來遲。
蘇惜弱瞬間傻了眼,他不是沒有見過裴覆雪,但從來都隻是坐在席上遠遠望去,眼下看着那般谪仙般的人物向自己緩緩走來,他險些歪倒在地。
站在一旁的何微末再度“善意”提示,“未央先生亦是酒樓主人。”
蘇惜弱這麼一聽,更加不知如何自處,他“嚯”地一下站起身,連帶着掀翻了桌上的茶水,很難不說是剛見面就鬧了笑話。
下一秒,裴覆雪就聽見了這人結結巴巴地朝着自己問好:“未央先生,久……久聞大名!”
裴覆雪細細打量着面前人,簡單道了句:“别緊張。”
和上次在書樓相見,這個渾身上下全是草包日子的落魄富二代已經成長了幾分,那股害怕瑟縮的氣質仍在,但已經不是那麼明顯了。
也不知道和這家夥合作到底靠不靠得住。
“請坐。”裴覆雪落下主位,問道:“蘇惜弱?”
蘇惜弱忙不疊點頭,冒冒失失的性格和那沉穩的姓名天差地别。
也就名字怪能唬人。
裴覆雪随意翻了翻蘇惜弱帶來的紙張,有些好笑地問道:“你來找我,是為了取得我的畫像授權?”
其實不止,畫像在蘇惜弱所起草的協議中隻單單是個模糊的統稱,他所詳細要求的遠遠不僅如此。
蘇惜弱寫文章很厲害,本人卻是答得支支吾吾,上回見他說八卦說得那般起勁,這時候倒是三棍子打啞巴打不出一個聲。
裴覆雪等待了許久,有些沒耐心了。
錢他給,力他出,這都可以。
可他不會白白施舍給無用之人,這和拿錢去賭場全打水漂沒區别。
略微惋惜,裴覆雪平靜說道:“看樣子我們的兩邊配置并不合适,以後有緣再會吧。”
他本來就有自己單幹的想法,出售周邊也不是非得要書樓這一杆橋梁,那家被他舉報查封的東建書樓正在被拍賣,因為出過事,所以價格極低,他咬咬牙就能拿下。
所以從哪方面來說蘇惜弱都不是最佳選擇,他之所以願意,不過是拉人一把。
見裴覆雪起身要走,蘇惜弱破音出聲:“請不要放棄我!”
“我……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很難讓人信服,但是請相信我,我能做出事業,到最後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案!”
緊接着他帶着裴覆雪展望了一通事業遍布三界的偉大前景藍圖。
裴覆雪頓了頓,淺笑道:“和安書樓是你全權管理?”
“是!”蘇惜弱鼓起了勇氣。
裴覆雪微微笑道:“好,我們對賭。”
蘇惜弱沒明白,他楞楞地看着裴覆雪。
隻見裴覆雪拿出來了一張契約書,語調緩慢:“你拿書樓做抵押,我會全程資助你,而你要在三年内創出一億靈券的利潤。成了,我會把書樓還給你,敗了,我會直接拿下書樓的所有管理權。”
“簽字畫押,如有違者,形神具毀。”
随之話落,蘇惜弱臉色煞白,久久不應。
裴覆雪知道這個條件很苛刻,但選擇權全在對方手裡,他不強求,隻靜候佳音,或是失望也無妨。
雲煙袅袅,熱茶漸涼,蘇惜弱終于開口了:“好,我答應。”
左右不過是殊死一搏,如果真把書樓讓出去了,他就抱着地契去死,到了地下跪着見祖宗。
裴覆雪雖然是有想過蘇惜弱會病急亂投醫,但他還是小小地驚訝了一下。
不過他也不會當黑心友商無良壓榨就是了,這趟合作他很心安理得。
事畢,裴覆雪收拾收拾準備回宗門。
何微末忽然出聲:“樓主,看。”
裴覆雪鮮少見過身邊這人有過什麼情緒,然而這回他卻明顯感覺到了何微末語氣中的肅穆。
他有些奇怪,所以依望看去。
隻見蘇惜弱一瘸一拐地站了起來,腿間流了一片血迹。
前後聯想一下便能知道,蘇惜弱着急自己膽小不敢說話,幹脆拔了匕首戳進肉裡,硬逼着喉嚨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