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蘇惜弱這麼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裴覆雪倒也沒有那麼喪失人道主義,他揮了揮手,支使何微末過去扶人。
“樓裡空房多的是,随便開一間讓他留下住幾晚。”
何微末聞言,依舊是面無表情,他言簡意赅應答道:“得令。”
然而他表面上看起來僵得像塊木頭,實際行動卻雷厲風行,像陣風似的竄了過去,直接把蘇惜弱摟進了懷裡。
裴覆雪:“?”
何微末這家夥怎麼突然像是蒼蠅後背長翅膀,光是圍着蘇惜弱嗡嗡轉?
多生了幾分心思,裴覆雪停頓腳步,瞅了對面好幾眼。
他有些好奇,何微末什麼時候跟蘇惜弱玩得這麼熟了,要知道這人可是衆所周知的鐵面冷血一根筋,完全不會因為别人受了什麼傷而大驚小怪,就連他當初事業起步的時候要把人收編入隊,也是花費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把何微末硬留下來。
聯想到了什麼,裴覆雪眸色一驚,他火速逃離了案發現場,滾回辦公室繼續處理工作。
然而這工作理着理着,裴覆雪仍是心緒不甯。
……好危險,他好像穿進的是一個男同世界。
還好他現在尚且算是正常人,沒有被同化。
懷揣着異樣的情感,裴覆雪勵志成為事業批,他打了個響指,窗外頓時“嗖!”地鑽進了一個黑衣人。
“樓主,有何吩咐?”
楊若水單膝下跪行了禮,畢恭畢敬地詢問道。
裴覆雪做了個起身的手勢,一臉肅穆:“第一,傳令下去,包括你在内,不許任何人再折騰未央樓的窗戶,必須從正門進,畢竟每月修繕下來要花的錢也是一筆大工程。第二,樓裡的儲備資金還有多少?估摸一下告訴我。”
之所以是估摸,是因為他暫時不想知道太詳細,他怕自己弱小的心靈會承受不住。
楊若水斟酌了一下用詞,低聲委婉道:“不足九千萬。”
裴覆雪:“……”
完了,他好像快變成賬戶裡隻有一個億的窮光蛋了。
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陽穴,裴覆雪緊接着問道:“東建書樓預估所得賠款會有多少?”
距離裴覆雪告東建書樓侵權已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事情差不多進展到了尾聲,所以金錢數目自然清晰明了,楊若水十分坦然:“最多不會超過三千萬,秦天雄不過是被擡到明面上的爪牙,藏在他背後的勢力沒有那麼慷慨解囊。”
裴覆雪早就料到會是這般結果,他現在羽翼未豐,不可和人硬碰硬,隻能先咽下這口氣,淡淡道:“行,拿這筆錢去把那個正在挂牌出售的東建書樓買下來,價格能壓低就壓低,最好控制在兩千萬以内,多了不要,我會去找他們私下協商。”
他放話說協商就是真的會協商,至于用的究竟什麼法子,那得視情況而定。
楊若水即刻領命,卻沒有轉身就走,他看出來裴覆雪還有話要講,便立在原地耐心地等待着。
隻見裴覆雪沉思了一下,遞出了一張靈券卡:“除此之外,從我個人賬戶裡撥款援助蘇惜弱,每一筆支出都要詳細記錄,不可能他要多少就給多少,如若發現交易不合理,立即上報給我,不要模糊混淆過去。”
對于裴覆雪的決定,楊若水從來不會産生一絲質疑,隻會無條件服從。
這從那晚滔天大火裴覆雪義無反顧把他從籠子裡救出來起,他就堅定了無論如何都要追随裴覆雪的決心。
他積極響應老闆的箴言:“好的樓主!”
有如此忠貞的部下,裴覆雪縱然欣慰,可他現在難免憂心忡忡,因為他斷聯了一條很重要的資金來源。
雙眉緊擰,裴覆雪滿是憂郁:“我早在一周前就要求趕制的屍囊直到現在還沒消息嗎?”
除卻發展未央樓為據點延伸了其他産業,裴覆雪在明面上經營的生意最主要的還是他的才藝表演,那是他最大的事業兼愛好。
可是自和孟決相遇到至今,他的樂隊演出已經很久沒有正式開場了。
樓裡對外發布的公告解釋是他最近身體不佳,需要修養,實際上的真相卻是他的“隊友們”陸陸續續出現了問題,無法再度參與奏樂。
裴覆雪剛剛所提及的屍囊,是一類沒有自主知覺的死物,相當于木偶師手下牽制的傀儡,在注入靈力後可汲取主人意識,聽憑主人操縱。
在這諾大的修真界,裴覆雪所制造出來的樂器實在超前,他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去尋找音樂天才以及教導他們如何彈奏現代樂曲,所以他隻能以這樣的方式把隊友制造出來配合自己。
換句話說,和他配合演出的隊友們,皆是一具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而現在,他的隊員們開始一一報廢了,起初隻是一個音節的失誤,裴覆雪當時敏銳察覺到以後就很在意,沒想到使用屍囊的缺陷接踵而至,他們開始拒絕接納靈力,不受裴覆雪控制。
樂隊是一個非常講究合作的整體,如果有一方出了意外,那麼整場演出都會有差錯。
裴覆雪凡事都要追求精細,特别是在他的專業領域,他不容許有任何閃失,以至于就算是可以将就上台,他也不情不願,他不想給自己的舞台留下任何污點。
楊若水聽見裴覆雪的詢問,搖了搖頭,“譚老闆是世間尚存能完美制造屍囊的好手,但這段時間他依舊杳無音信,問他的妻子女兒,隻說譚老闆仍在外面遊山玩水,樂不歸家,連封筆書都舍不得寄回來。”
裴覆雪沉吟片刻,道:“譚遷是酷愛出門采風沒有錯,但他愛妻如命,不可能不和妻子有任何聯系,而譚夫人性情坦率,也不是會羞怯于談論夫妻恩愛的女子。”
“此事或有蹊跷,你帶人前去探查一番。”
楊若水唯命是從,拿了調令就要往窗邊跳,直到裴覆雪盯着他的背影咳嗽了一聲,他才硬生生在半路拐了彎,勉勉強強從大門離開了。
裴覆雪輕歎一口氣,感慨當家不易。
與此同時,他又看了一眼金庫餘額。嗯,還能給孟決買點東西。
每每想起孟決脖子上那個被紅繩吊挂起來的破銅闆,裴覆雪就忍不住覺得好笑。
他送禮何曾送過這麼寒碜的玩意兒,要擱以前說出去能被人笑死,更何況孟決居然還認為那就是定情信物,光靠話本子積累感情觀的純情小崽子也太好哄了。
不過……裴覆雪想起來了劍術教練場的那一茬,除卻那圈留着拿來上吊的白绫,孟決始終兩手空空,連件趁手的武器都沒有。
要真讨論起來也是他這個當師尊的失責,徒弟在外人面前受不受人尊重很大程度上是看師尊的臉面,如果連師尊都苛待了徒弟,那還有誰會拿他當人看。
裴覆雪斂去了笑容,感覺内腔像是被數萬隻螞蟻鑽進去啃食了似的,五髒六腑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孟決回回見他都是笑臉相迎,在他拒絕冷臉以後還能熱情的貼上來,他卻是享受得甚是理所當然。
雖然他覺得他沒做錯,但他也是真的想把人好好留在自己身邊。事到如今不管怎麼說,叫鬼推磨還得撒點金币呢,他不給人嘗點兒甜頭怎麼行。
裴覆雪輕垂眼睫,若有所思。
不多時,他懷揣着好好對待孟決的想法,毅然而然地搜尋了周遭首飾鋪的方位,決定把今年最後一次任性消費留給孟決。
在搜羅了滿都城的錦衣華服以後,裴覆雪閑庭信步走進了首飾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