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鋪占地空曠裝潢精美,放眼過去貨品物件琳琅滿目,是個不錯的選擇,唯一不好的就是這家店的服務态度有點差勁兒——掌櫃的看見他來,也沒給個好臉色看,反倒是黑着一張臉,怎麼看怎麼喪氣。
裴覆雪見此情形,再三仔細回想,他進的是首飾店不是紙紮店吧?
奈何貴店有貴的道理,這裡所展示的飾品觀感所幸都還挺不錯。
短短一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因修真界條件限制,裴覆雪的生活條件變得粗糙了許多,他也不再講究些什麼高端服務,自行挑選便是,懶得計較了。
然而這逛着逛着,裴覆雪頓時覺得有些索然無味,雖然他挑不出什麼問題,可他就是莫名不滿意,好像這裡的一切皆是品味俗氣,無一能夠搭配得上孟決。
他想了想,或許是最貴的沒擺上來?
笃定是這樣,裴覆雪回頭幾步找了店家說話,“你好,我想看看你們這裡價值最高的物件,範圍不論,隻要好的、貴的、難尋的。”
掌櫃的陡然擡頭看了他一眼,卻是沒怎麼搭理他,半秒過後抖落着稀疏的胡茬無力地垂下了頭去,光是雙目失神盯着手中的一個幼兒玩具撥浪鼓。
這般狀況如此不對勁,教裴覆雪如何不察覺,他又喊了幾聲,掌櫃的依舊沒應。
“……”
裴覆雪看不下去了,他敲了敲桌子,暗含其中的術法如同波動漣漪一般以此為中心點循循往外散開,将周遭死氣蕩成了一圈又一圈。
頃刻間,那掌櫃的竟是兇相畢露,非但眼球暴突,渾濁雙瞳還忽然閃過了一瞬陰寒綠光,同時張開了血盆大口,滿嘴獠牙,做出了常人無法企及的猙獰表情。
正當裴覆雪有所防備的時候,掌櫃的又變回了原樣,他稍有困惑地看着裴覆雪。
剛剛所發生的一切稍縱即逝,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裴覆雪的表情有些漫不經心。
此類症狀不可謂不異常,他與他家人定是遭遇了什麼不測。
掌櫃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發生了何等變化,他麻木着神态,口齒含糊不清:“客官……你需要些什麼啊?”
裴覆雪微微笑着,問道:“你可還記得你适才做了些什麼?”
“我……做了些什麼?”掌櫃的頭疼欲裂,像是有什麼東西控制着他不準去回憶,他隻能沒好氣地喝了一聲,“要買買不買滾!”
對方這般失禮,裴覆雪倒也沒太在意,他重申了一遍他的需求。
掌櫃的跟有雙重人格似的,上一秒還在叫人滾,下一秒又變得禮貌客氣起來:“好的,請稍等一下。”
在裴覆雪的注視下,他從身後的櫃子裡翻找出了許多盒子,放在櫃台上打開蓋子逐一排列開來。
“客人,您瞧,這些都是質地極好産量稀有的上乘品,您看上哪個我就給您包起來。”
聞言,裴覆雪在衆多物品中粗略掃了一眼,霎時相中了一根簪子。
玉簪通體呈現冷白色,表面光澤雪亮剔透,簪頭镂空雕刻了幾朵幽谷深處邬解花,和孟決安靜下來時的乖巧相貌格外相稱。
将其視為囊中物,裴覆雪指了指,“就它了。”
想必孟決會喜歡,如果是他親自幫人绾發簪上的話,應該會更愉悅。
要果真這樣,他的心思也不算白費。
孟決的身影闖進腦海,裴覆雪唇角微勾,直到視線不經意間瞥到了撥浪鼓,面目才微微正色。
他隻覺得可惜,自己沒隐去面貌就出門了,清徽宗幫人降妖除魔是一向不收委托費的,要是讓旁人知道了他在外面偷偷接單,那他羲和仙尊的高逼格往哪擱。
無奈,心地善良的裴覆雪向來見不得人受苦。
他往儲物袋裡掏了掏,掏出了一張陳曦文的祈靈祝,見狀,他果斷重新扔了回去,然後繼續掏。
在扔完薛景望、燕冰夏、孫妙華、司徒修、黃秋水等人的祈靈祝以後,他終于把帶有莊靈運名字的那一張捏在了手裡。
确認了這回真的沒搞錯,裴覆雪很熱情地塞給了掌櫃的。
“清徽宗擅長驅邪,待我走後你别急着回家,先找處地方淨手焚香引燃此符咒,到了那時,會有人前來助你一臂之力。”
和普通的急召令不同,祈靈祝是清徽宗長老會特有的召喚符咒,算是一項用來人情互換的承諾,是很私人的東西,給出去了就得聽命于人差遣一件事,如若不從,定會遭到反噬。
若非恩情極重,祈靈祝不會被輕易外交于人,至于裴覆雪為何會把清徽宗高層上下所有人的祈靈祝都搞到了手,連他自己也不曉其中秘辛,因為這出自原主的手筆。
對于裴覆雪的忽然施恩,掌櫃的有些猶豫,防人之心不可無,在他看來裴覆雪也未必是個好人。
可他又再度擡眼打量了裴覆雪好一會兒,隻見眼前這人豐神俊朗眉目清明,端的是高山寒雪冷竹君子相,神色淡然得仿佛這世間天要塌了也和他無關,令人下意識從心信服。
一想到自己那剛出生卻是百遭磨難的女兒,掌櫃的又是止不住的長籲短歎。
他猛吸了一口氣,顫抖着手把符咒接了過去,畢竟再怎麼着也隻能這樣了,有個偏方法子也總比沒有的好。
“這真的有用嗎?我也不是沒有求助過仙家人,可是……”
“沒有可是。”裴覆雪坦然自若,“那兩位高人主修清貧道,生性不喜奢華,吃食素來是糟糠野菜。特别是那位黃色炸毛短發的修者,他每日隻吃一碗稀粥和白水,其他時刻辟谷不飲不食,你要注意他們的飲食起居,可千萬不要自作聰明,曲解他們的暗示,随意擾了他們的清淨。”
莊靈運和查理斯現在互為一體,分開的時辰不可超過一天一夜,而這掌櫃家裡的糟心事,不用腦子想都知道不可能一時半會兒就解決掉。所以一旦莊靈運下山了,那查理斯必定也得跟着來。
通常來說夫妻上陣本應事半功倍,偏偏莊靈運的内裡丹泉極其不穩定,時常運法失效。與此相比起來,查理斯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壓根身無靈力,隻能添亂幫倒忙。
總而言之,這倆貨此次一行,必會吃上好些苦頭。
掌櫃的渾然不覺這其中深意,隻慶幸裴覆雪天降仙者有如神助,自己和家人總算有救了,他忙不疊點頭哈腰連連道謝。
結果才謝了沒兩分鐘,那副獸人臉又跑出來發瘋了:
“我詛咒你們!詛咒你們每一個人!子子孫孫世世輩輩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不得好死!那是背叛我的下場!等着!都給我等着!”
裴覆雪:“……”
什麼亂七八糟的。
照着掌櫃的腦袋,裴覆雪毫不留情給了一巴掌,直把躲藏在裡面的妖魂惡氣拍了個七零八落。
末了,他嫌棄地擦了擦手,輕蔑“啧”了一聲。
又不是個什麼高深的玩意兒,就這樣還敢來給他下詛,也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