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當晉安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時,看到小向陽撐着小身闆,站在竈台前做飯。空氣中飄着一股炒焦了蛋味,還有個奮力揮着鍋鏟的小背影。晉安呆呆的看着,看着向陽端着一盤炒雞蛋出來,在看到晉安那一瞬,向陽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細聲細氣的叫了一聲,但是她手穩,盤子裡的東西倒是一點兒沒灑。
晉安接過向陽手裡的炒雞蛋,看了一眼那些黑的,焦黃的,黃的,白的的大雜燴,說:“你不能吃雞蛋。”
“我……我知道的呀。”向陽不好意思的搓着自己的衣擺,看看晉安皺緊的眉頭急忙解釋,“這是給你做的。晉安姐姐你回來得那麼晚,肯定很累。”
晉安走向垃圾桶的步子一頓,看了眼盤子裡的東西,最後歎了一口氣,坐回桌邊,提起筷子,閉着眼睛大口吃起來。
有的過鹹,有的根本沒有鹹味,有的帶着苦味,偶爾也有正常的,帶着炒雞蛋特有的焦香,但很快就被其他難以言喻的味道所掩蓋。晉安睜開眼,小向陽一臉期待的問:“怎麼樣呀?”
“……還行……”晉安艱難的給了一個評價,她灌了一大口水,“今天怎麼想要做飯了?”
“老師說家長很辛苦,号召大家為家長做一頓愛心飯。還要寫作文。”向陽回答,眼睛彎起來,搖晃着腦袋,“我是不是很厲害,第一次就做得這麼好!晉安姐姐都很喜歡……好高興啊。”
現在的老師都在教些什麼!家長已經很辛苦了,還要擔心來自孩子的傷害!家長做錯了什麼!這種老師可以舉報嗎!晉安憤憤的想,憋着氣,大口大口的掃光了盤中餐。
第二天,晉安沒能起來,她吃壞了肚子。
張章很好說話,小公司也不用什麼流程,一個電話,請假的事就搞定了。晉安扭頭看着眼淚汪汪的向陽。小家夥昨天的得意勁兒一點不剩,趴在晉安的床頭眼淚啪嗒啪嗒的流。晉安覺得自己仿佛不是胃痛,而是立馬就要死了,這孝子賢孫跟邊兒上哭呢。
晉安覺得有點不安。之前她沒養過孩子,别說孩子,連隻貓都沒養過。小時候倒是養過雞仔,但養一隻死一隻,有幸不死的,過了幾月也就成了盤中餐。向陽已經十歲了,晉安覺得十歲的孩子,又那樣懂事聽話,給她飯吃,給她衣穿,大概就夠了。
但昨天看到向陽站在竈台邊上時,晉安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燃氣沒點燃怎麼辦?燃氣漏氣了怎麼辦?油灑出來怎麼辦?向陽的病不能吃雞蛋,萬一孩子受不住誘惑,吃了,又要怎麼辦?
那麼多的擔心事。
晉安想自己還是把養孩子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她伸手揉了一把小向陽的腦袋瓜,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當初的沖動和決定。
“晉安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人,很、很不好啊。”向陽抽抽噎噎的說着。
晉安的手一僵。向陽是個敏感的孩子,晉安早就知道。現在向陽大概也看出了晉安的心思。不過小孩子沒有直接問晉安是不是不要她,後悔了,而是留了小心思。晉安拍着向陽的背,看着她打着哭嗝,又扭頭去看外面的天色。外面的天空很藍很藍,是晉安不熟悉的藍色。
這個城市,晉安不熟悉,工作也不熟悉,人也不熟悉。這一切總是讓晉安有種夢境的感覺。但懷裡的孩子卻是溫暖實在的,需要她花很多的心思,需要她的目光長久的停駐。她想,這不是自己需要的嗎?飄飄蕩蕩在這個人世間,她需要一樣東西,拴住她,讓她可以停留,可以紮根。
否則的話,晉安又能去哪裡呢?
“八月就是奧運了。到時候我們一起看吧。”
晉安對向陽說。向陽一下子就笑開來。晉安這樣說話,就是沒有不要她的意思,向陽抓着晉安的衣裳,把頭埋進晉安的懷中,很開心的打了個滾。晉安捂着壓得發痛的胃,看着向陽,最後使勁的揉了揉向陽的腦袋瓜,沒有再說什麼了。
八月的奧運開幕式,那就一起看吧。
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