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城是必須要進的,口袋中所需的食糧也已見底必須入城采購。倆人身上的衣服還繡有家族族徽,太過搶眼,還需定制兩身合體低調的衣服才行。
她默默思考。
城池邊上的小路嗎?今日遙遙一望周邊守衛森嚴,怕是不行。
僞造文書嗎?連正版文書都毫無印象又怎能複刻出一比一的東西。
賄賂官兵嗎?聽起來算是這幾種裡面唯一切實可行的了。
謝歸蘅輕拍兩下子時的膝蓋:“子時,你口袋中可否有銀子?”
子時拿起腰側挂的錢袋,攤開。裡面隻有細瑣幾兩碎銀,定然是不夠的。
謝歸蘅咂舌,濃密地眉頭又重新聚集在一起,發出感歎:“這城我們怕是進不去了啊。可真是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了。”[注2]
子時讪讪一笑,将錢袋重新收好,想要說兩句場面話安慰下卻被人搶了話頭。一道粗犷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還伴随着不少的腳步聲。
“二位既入不了城,不如移步到我寨中小坐片刻。”
一個頭比蹴鞠大兩倍的人推開了門,他赤裸的手臂随意地落下,大臂過多的肥肉也順勢耷拉下來,彼此反彈了幾次,嘴角還勾起反派特有的微笑。
其餘人逐漸進入門堂,以那肥男人為首逐漸将她們包圍。
一瞬間寒風湧入。
謝歸蘅拔出随身刺刀,把人護在身後,迅速後退幾步與門口拉開距離。可廟宇本身便不大,中間又供着幾尊大佛,可移動的空間少之又少,沒兩步就來到了房屋另一側。身後似是又傳來寒氣,她餘光瞥到了有些破損的窗戶,心中頓時來了主意。
謝歸蘅單手将腰間玉佩摘下,和子時耳語幾句。不顧子時震驚惶恐的目光,便收了刀斂了勢,移動着身形遮住子時,假意與首領攀談。
“你說小坐片刻?那你是否已備茶迎客?”
“自然齊全,上好的碧螺春,隻等姑娘一品。哈哈。”
胖男人沒想到今天的會繳手以待,神情放松下來,志氣頗豐地笑了兩聲,得意洋洋地。卻沒看到謝歸蘅背後的小動作。
“碧螺春?姑娘我出生便喝毛峰,洗澡水用的都是蒙頂茶所泡,你一個碧螺春也敢拿出來讓我品鑒,髒了本姑娘的眼?”
謝歸蘅冷笑,雙手抱臂看似随意地依靠在身後的房柱上。
“本寨定不會隻有碧螺春,隻是其餘好茶還需姑娘入寨才可品。姑娘,請吧。”
為首的覺得自己被撅了場子,丢了面子。剛才臉上的笑意全然不見,隻能看出滿眼的不滿與威脅。胖男人挪動着身體向前移動,企圖利用體型優勢增強一些威壓之勢。
謝歸蘅擡頭看向他,沒做回答。良久才開口道:“好啊,但我有個要求。我這個人身體不活動開了總覺得哪裡别扭,誰約都不願赴。這樣吧,你送我個小弟讓我乖乖揍一頓,不論輸赢,我都跟你走,如何?”
這條件實在絕妙。若是應了,平白讓小弟被娘們揍定會使寨中夥計心生不滿,地位不穩以後可怎麼在寨中作威作福。可若是不應,這人剛才那架勢看起來是個練家子,定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
胖男人有些猶豫,許久未出一言。周遭人有些竊竊私語,隊形變得分散了些,開始人人自危。
反應與預期中的一樣,幸好一切進展順利。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形勢,用一側的靴子碰了碰另一隻靴子,以确保匕首的存在。開始謀劃突圍之事。
“怎麼樣?你挑中誰了?”
她打算将局勢攪得更動蕩些。謝歸蘅一臉嘲弄掃視全場,心裡卻計算着一會兒的路線,自以為勝券在握。卻不料計劃趕不上變化。
“那個女人要跑了!”
人群中不知誰突然開口大喊,引得衆人視線再度聚焦至藏在身後的子時。她已經一步一步逐漸從牆根處摸到了破窗邊,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尖銳的聲音仿佛刺透她的耳膜,謝歸蘅暗道不好,突然以極快的速度接近肥男人,大喊道:“跑!”
周遭突然地變故使得胖男人反應慢了半拍,未曾想有人能直接在自己的地盤上對自己動手。謝歸蘅抓緊時機,以極快的速度抽出腿側的匕首,順着胖男人的眼睛劃下,踢向他的膝窩處,抓着頭發令胖男人的脖頸暴露無遺。
“别動了!”
她向屋内小弟發号施令,喘着粗氣呵道。謝歸蘅和子時打着眼神,示意她快走。土匪們見狀内心又開始蠢蠢欲動,剛要有所行動便被謝歸蘅呵住。
“若是再動!”
她威脅着用匕首側刃逼近了幾分,血迹順着劃痕留下,在他的腳邊又形成了一個水坑。
“你們老大今天怕是要交代在這兒了。”
最後一句話她說得很輕但語速緩慢,在場所有人卻聽得一清二楚,紛紛止住了行動。她環視周遭漢子,像鷹盯住獵物般死死咬住,以确保子時那頭能夠進展順利。
子時行動迅速,終于爬出廟宇。謝歸蘅終于松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得到放松,卻也因此而忽視了腳下人的動靜。
胖男人突然一躍而起,倏然的動靜令她始料未及。緊急反應兩招後,終被其反制。山寨頭用匕首貫穿了她的掌心,抓着她的頭将其按在跪墊上。臉側接觸到粗糙面料有些麻,但遠不及手心的痛。謝歸蘅的身體狠狠震顫了一下,僞裝成被灰塵嗆得咳嗽,可不斷倒吸的涼氣仍是暴露出她的真實感受。
“挺疼的,對吧。”
本應金燦燦的大佛蒙了塵,自己如今受制伏身的模樣反而像在虔誠的祈禱,好笑。手中觸感逐漸冰冷,她不敢去想某些糟糕的結果,隻能将注意力轉移至這種不好笑的笑話來轉移注意力。但接着又被人打斷。
“佛祖面前不見血,我本不想這麼暴力的,但你着實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你破了戒律,那我罰你跪在佛祖面前忏悔是不是也不算過分?哈哈。”
胖男人臉上的傷口終于不再滲血,暗紅的血凝成了黑色的血痂。他拿出自己的匕首,順着謝歸蘅側着的那片臉開始向下刮。
“可是一碼歸一碼,你欠佛祖的還完了,可欠我的沒有。老子這眼睛,就這樣,廢!了!”
他說話聲音逐漸增大,怨氣也逐漸聚集,手上的力度開始增大。匕首接觸到皮膚開始逐漸滲血。
冰冷的觸感慢慢擴大,謝歸蘅肯定還是怕的但她不敢露怯,隻能緊閉上眼,克制住身體的顫抖,佯裝一副果敢模樣。
她感受到匕首逐漸移動,從顴骨到下巴,最後又突然騰空帶起了一陣風,然後落到了額頭處。
傷痕的起點。
謝歸蘅咬緊牙關,但預期的疼痛并未到來。她下意識的睜眼,發現是個男人抓住了山寨頭的匕首。
被割破的皮膚流淌出血液,順着匕首蔓延至她的臉側。腥鏽的味道熏得人頭昏,她朦朦胧胧中聽到那男人說了些什麼。謝歸蘅想擊中精力聽些什麼,意識卻已經支撐不住。
她還是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