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洛身着男裝踏出門的那一刻還是有一些恍惚。
身上帶着暗紋的男裝尺寸正好,頭發一如既往地紮成馬尾,發帶與衣服同色,和黑色發絲摻和在一起的黑紅玉珠時隐時現,以往那薄如蟬翼的面具被她摘下來擱置在了桌子上。
雲洛靜靜地看着桌子上那面具因為時間不短的擱置自動變換回原本厚重質樸的模樣,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那樣輕易的摘下了那原本以為自己絕不會摘下來的東西。
面前的東西棱角厚重,不見絲毫貼合在自己臉上時的輕盈。
面具的旁邊還有一枚指環和一些瓶瓶罐罐,是剛才阿時交給自己的,原本他還打算親自上手的,不過雲洛想着也并不是非要做這些就拒絕了。
“萬一有用呢。”時浔殊一邊說着一邊不由分說塞到了自己手中。
事實上,還真是有用。
鏡子裡的臉沒有貫穿的疤痕,眉眼精緻到有些失真,一雙桃花眼洗盡了鉛華,流轉着星光,眉宇間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緩緩沉澱的意氣和溫柔。
張揚的少年氣和暖色的輕柔這兩種複雜的氣質在她身上交織體現,相悖卻又奇異地柔和在一起。
任誰都會在人群攘攘之中一眼注意。
雲洛伸手在那些瓶瓶罐罐中挑挑揀揀,有記憶般動手寥寥幾下便突出了男性的鋒利棱角,眨眼間,便是一張與原本相似卻又大相徑庭的臉龐。
雲洛拎起自己的佩劍踏出門,朝守在門口的時浔殊伸手。
微雨劍上紅光正盛,鋒芒乍現。
“好久不見,我名京墨。”
京墨是雲洛上次在人間行走時對外的身份,也是“問一問”的那位主事人。
這就是為什麼雲洛上次下山後籍籍無名,因為對外大放異彩的都是公子京墨。
皇後娘娘送的臨别禮物和她本源相似,修補記憶的同時連帶着也将臉上那陳年舊疤恢複如初,隻不過記憶有幾點仍舊模糊。
雲洛也因此發現體内被人設下一種類似于下蠱操控般的“命令”,對某種事物或者想法不得有反抗反駁的行為甚至想法。
那東西在發現時就已經有些破破爛爛的了。
毫無依據的,雲洛推測這東西自從她準備下山的時候就有點兒不好使了。。
勤奮的豆火小蜜蜂在将它破壞殆盡後因體力不支陷入了沉睡,雲洛為它開辟出了一小塊舒舒服服的地方,将一小堆靈石堆在它身邊。
心想,估計要睡好長一段時間才能醒來。
雲洛和時浔殊在古寺被廟裡的小和尚招呼着買了幾張據說特别靈驗的粉粉的靈簽。
接着拿着羅秋準備好的地圖,準備朝着北方秘境即将面世的地方去。
誰想到,路上有人将雲洛頭上的黑紅玉珠給偷了去。
本來,偷就偷吧。
可那玉珠本是雲洛對幼年為數不多的念想,再加上那人隻是偷玉珠還不夠,竟還幾次帶着玉珠明晃晃地到雲洛面前想要挖她的眼珠子收藏。
雲洛:說真的,見過偷東西的,但還是沒有見到過這麼偷東西的,我是什麼很賤賤脾氣很好的人嗎?(撸起袖子)
這不追究一下可就不行了。
誰知道這一追究就連着追究了幾日。
那人大概是專門偷盜的,手上功夫不錯,且鮮少正面交手,隻是背地裡偷偷摸摸搞些小動作,隐匿功夫也好的出奇,經常腳底一抹油就跑的無影無蹤。
不過也不過幾日罷了,那人幾輩子的逃跑手段估計都用在了這短短的兩三日,終于落荒而逃到了一個破敗的城鎮。
時浔殊打開地圖一看:好巧不巧,正好和原本的路線大差不差。
雲洛聞言,看着追蹤符左拐右拐遠去的方向:就這,也能走對,好運要來啦?
好運來沒來這個暫且不清楚,但是地方路線無疑是對的。
因為他們兩人跟着追蹤符剛一踏進那看似破敗的城鎮就一腳陷了下去。
雲洛/時浔殊:這熟悉的感覺……
兩人睜眼醒來的時候正雙雙坐在酒樓二層的一個包廂内,桌子上放着切好的水果和糕點。
從包廂外傳來說書先生的聲音和一陣喧嚷附和。
雲洛側耳傾聽,隻覺得那人說的噬珠人的故事有些耳熟,好像不久前在别處聽過。
時浔殊雙腿交疊着打量着四周:這裡是幻境吧。
不然以他們兩人的能力還不知道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将他們搬到這裡來。
雲洛捏了捏自己的手,敲了敲桌子,那觸覺不似作假,但還是肯定時浔殊的想法。
“應該是的,想來那人也不會慌不擇路到以為自己随便跑到一處就能躲過去。”
“現在想來那人不僅手腳功夫不錯,還應該有什麼緻幻迷惑人的手段,我們來時看見的那破敗的城鎮肯定也是有什麼特殊之處,不然那賊人不會選擇這裡,我們也不能這樣毫無察覺地在這酒樓醒來。”
時浔殊從果盤裡挑了一個梨,“咔嚓”咬了一口。
“虧這幾日我還懷疑自己是不是懈怠了,沒想到,不是我身手差了,是對方彎彎繞繞太多啊。”
“唉,果然外面複雜的世界不适合我這樣單純的人。”
時浔殊說着,還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
雲洛無奈地看了一眼啃啃啃的時浔殊,也沒說這幾天故意貓逗老鼠似的人是誰。
“出去看看吧。”
“嗯嗯”時浔殊說着,還順手往雲洛嘴裡塞了一塊牛乳糕。
雲洛兩人從包廂出來,來往的小厮客人皆是行動自然,表情自若,就連有人被雲洛有意碰了一下也是。
雲洛的觸碰就像是空氣,那人被空氣觸碰了一下,自然是不用理會的。
雲洛和時浔殊對視一眼,明白了過來:一棟酒樓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忽略了這憑空出現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