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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順利在這個夜裡抵達了沂城。沂城的夜晚比渭城的要熱鬧上不少,雖說不見攤販,但道路旁有規模的酒樓還是人聲鼎沸。
一眼望去,滿是燈紅酒綠、歌舞升平。
林敦钰最終決定要在沂城最好的福來客棧歇下。店小二起初大量着這奇怪的一行人,趕忙說沒預定不招待,但見林敦钰那寬闊的腰間别住的錢包竟如此鼓囊,頓時兩眼放光,熱情地為大家準備了上好的客房。
雖說沂城的夜生活還在繼續,可經曆了這幾日的颠簸後,衆人都隻想好好歇上片刻。而這最好的客棧果真名不虛傳,哪怕有人鼾聲震天,也完全傳不出這開闊且隔音良好的客房。
待第二日清晨,一切都如同升起的太陽般明朗起來。
當其他人還在呼呼大睡之時,唐栀早早地起了床,隻為能将自己的信件早日送出。他興緻勃勃地坐到案前,拈起筆,行雲流水地寫下稱呼——
“梨姐姐”。
嘶,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他定在原地,思忖道:
“我與梨姐姐已然成婚,叫這種孩子氣的名字是否太不成體統?”
他将這張作廢的紙揉成團,再次動筆——
“娘子”。
怎麼還是感覺不對勁。轉念一想,雖說自己與姐姐隻是名義上的夫妻,但樣子總歸是要做做的嘛。不管了,就這麼決定了。
然後揮筆,滔滔不絕地講述起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客棧偶遇林氏小弟敦钰,幸得援手,此路順暢無憂;近沂城,乍見一灰面書生匍匐爬行,阻我去路,下車探看,甚是詭異。
沒成想此人竟是西南孔家神童孔貞,遭賊人劫掠,摔下車,下肢失覺;沂城繁華,盼與你賞遊。不知府中安好與否,家中寬裕與否。
待此信交至你手,不知是返程之中還是赴京之時。歸期未定,而迎春會将至,實屬遺憾。隻願萬事順遂,皆得你意。
春梨将漫山,暫且作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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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梨收到這封信時,正值寒意最濃的時候,各家各戶都開始有條不紊地籌備起了二月初的迎春會。
她坐在廳裡,捧着信件,一邊感慨他這短短幾日可真謂是精彩紛呈——雖說和林敦钰湊一塊了,但自己并不厭惡這位口硬心軟的弟弟,倒也沒什麼關系;還有這傳說中的人物居然都能給他們遇到……
林梨看到信的最後一句感到非常非常肉麻,但還是忍不住多念了幾遍——
“咳,平仄上倒是勉強說得過去。”
她不由得思考起此時此刻唐栀正在做些什麼呢:
是在焦急地等待考試結果,還是為接下來的會試繼續埋頭苦學呢?
不對,以上兩種都完全不是唐栀的作風。
想到這,她不由得冷哼一聲。
估計這時,他的身影會出現在沂城的各大茶樓裡——畢竟喝茶聽戲才是他真正感冒的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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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客官,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沂門樓,沂城第一酒樓——不但好酒配好曲,還有美人相伴。”
等候考試結果的唐栀和林敦钰在沂城閑逛了好幾日,每次路過這塊寫着“沂門樓”的鎏金牌匾,都會聽到如上的拉客詞。
而那位貴客孔貞,因下肢失靈,未能一塊出行。需要補充的是,他的上半身以及腦子,實際上都是可以正常運轉的。
考試那三日,幾乎完全是靠王二和張大狗将他擡到考場裡,還配幾個考場雜役在邊上盯着,以防他瘦小的身軀突然倒塌。因為身體的特殊,他被人嘲笑了好幾日。
這從小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孔貞哪受過這種氣,考完後就悶悶不樂地将自己關到客房裡,大家怎麼勸都沒用,隻能派王二和張大狗輪流給他遞茶送飯。
剩餘二人在客棧中閑來無事,又都不是喜靜的性子,便約定每日結伴出行。
這日,他們又路過了這有着豪華裝潢的沂門樓。不同的是,那平常負責在門口拉客的白發老頭不見了,換成了兩排身姿綽約的小姑娘。
在大昌的人們心裡,酒樓确實要比茶樓上不得台面許多。林敦钰本來也沒進去看看的打算,可一見這門口美人如雲,便來了進去瞧瞧的興緻。
唐栀見狀,婉言相勸道:
“阿钰,這不好吧。”
林敦钰義正言辭地說道:
“姐夫,我明白,你心裡已有姐姐,眼裡自然是容不下别的女子;可我如今孤身寡人,離了林府,成夜成夜地輾轉反側,我隻是想想多看些美好的景象,這也有錯嗎?你放心,我知道你手頭緊,交給我就好。”
唐栀笑笑,不好再多說什麼——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林敦钰拍拍他的肩,補充道:
“放心,姐夫,到時候若是有女子湊上來,我來應付,你隻管吃肉喝酒就是。”
二人邁入了這久聞大名的沂門樓。
林敦钰心想,以他這潇灑外貌、魁梧身材,估計一進門就要引得樓内小女子們交頭接耳、垂涎三尺。還真給他料到了一半——
人們的目光确實都彙聚到他們這邊,不過,她們議論的,是他邊上的唐栀。
流暢的臉型,端正的五官,白皙的面頰旁邊的幾縷發絲顯得人慵懶又随性,像極了那未經雕琢的天然美玉。
一對嬌媚的桃花眼配上薄且泛紅的嘴唇,說是從話本裡蹦出來的美人也不為過。但那如同遠山的濃眉與高挺的鼻子,又恰好中和了眼唇的陰柔。
這美麗中不失英氣的面龐,讓看者能及時意識到眼前确為男子的俊容。
沂門樓中注意到這位生面孔的男男女女們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發出了“世上竟真有此種美男”的驚歎。
感受着衆人的嘩然,林敦钰邁着更加自信的步伐,插着腰,淡淡地跟接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