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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房内的空氣凝結了片刻。
唐栀停止了咀嚼,奮力思考着,努力從記憶深處搜尋有關面前這位女子的記憶。
“當年在茶館,似乎也遇到過某位女子也是如此作風......對了,莫非是那位與說書人辯論唐氏茶的女俠?等下,她最後是不是還點了我一下來着......”唐栀思忖道。
那位女子雙臂交疊,徑直地走到他的對面。她略微挑眉,戲谑地問道:
“唐小公子,怎麼樣,想起我了嗎?”
“你是當年茶館裡——”
“記性不錯。”
唐栀雖知道她并無惡意,但也感到幾絲莫名其妙。他呆呆地看着她,啞聲問道:
“您到這是所求何事?”
這位故人禮貌地作了一個揖,利落地答道:
“在下季瑛,奉命找尋孔小公子的下落。聽聞他路上遭劫,之後便與你們同行。”
唐栀瞪大了眼睛,驚喜地笑道:
“啊,原來是為了孔貞啊。這簡單,我帶你去找他就是了。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的?”
季瑛直起身,微笑道:“在下剛到沂城不久,便在沂門樓歇腳,二位确實十分引人注目。”
唐栀笑笑,試探道:“看起來,您是孔貞的護衛了?”
季瑛蜻蜓點水般點了下頭,嘴角揚起詭異的弧度:“正是。路上失職,實是不敢與上頭交待。”
唐栀連連擺手道:“小事小事,人沒事就好。那個,季侍衛,就是說,我還得等我小舅子喝完酒,不知道要拖幾個時辰呢,不如我們約個時間客棧門口見?”
季瑛沉默了片刻。
趁這個時候,唐栀搶先說道:“要不就明天午時,我們福來客棧門口見?”
見對方神情略帶不悅,他又一本正經地分析了起來:
“您看,現在都酉時了,我們估計得子時才回去,也不好耽擱您休息。況且您說你剛到沂城不久,想來是舟車勞頓,得好好休息。你也知道,年輕人嘛,睡得多,午時才能睡飽,況且大家剛考完試不久,都要養精蓄銳呢。選這個時間呢,對大家都好。”
季瑛挑眉,頗有深意地盯着他,幹脆地答道:“好。”随後利落地轉身離開。
唐栀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緊張地攥緊了拳頭,直到親眼目送她踏出沂門樓才放松下來。
這時他才發現,她墨綠色衣裳的側面挂着一個墨色的玉墜,可二人相隔這麼遠,形狀難以辨認。
直覺告訴他,此人絕非善茬。
她說聽聞孔貞“遭劫”,可孔貞對外之隻說跌傷了腿,沂城之中,除了他一行人無人知道此事,她是怎麼知道的呢;
她說“不敢與上頭交待”,既然是護衛,上頭應該是孔大人,為何不直接說孔大人;
再者,自己的工作上出了纰漏,應該着急補救才是,為何會答應他明日再見的請求?
莫非,她是孔貞被劫的始作俑者?
這麼說,若是孔貞被她找到,豈不是又要陷入危險之中了?
不行,得趕緊回去找孔貞确認一下她的話是否屬實。
他在接連冒出的疑問與擔憂中,連忙多吃了幾口價格不菲且鮮美的鲫魚(反正在如今的唐府是吃不起的),然後迅速找到在隔壁包間談笑風生的林敦钰。
這包間内的人穿着華麗,想來也是沂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但此時基本醉的醉,倒的倒。而林敦钰的臉雖有點紅紅的,看上去仍是微醺的樣子,但說話卻是利索地很。
唐栀趕忙将他拉到邊上,神秘兮兮地說道:
“大事不妙。我們得趕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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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棧後,唐栀領着林敦钰直奔孔貞的客房。
孔貞此時正由張大狗照看着,狼吞虎咽地享用着晚餐。
一見帶頭闖入的唐栀如此神色慌張,一頭霧水地問道:“唐兄你這是怎麼了?”
唐栀氣喘籲籲地問道:“你可有将路上被劫之事告訴過他人?”
孔貞呆呆地嚼着飯,回答道:“除了你們,都沒說啊。”
“那你可記得路上被劫的細節?”
孔貞皺着眉頭,對于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幾絲詫異,但想到面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好不配合。
他撓撓頭,沉思片刻,答道:
“我想想啊......對了,當時在路上,突然發現窗外來了群黑衣人,不久後就聽到車夫的呼救聲,這時我就意識到馬車被劫了。我不敢出聲,隻好直接跳車了,然後躲到了路邊的灌木叢裡。沒想到這一躲就是一整天,我又累又餓,直到你們出現才得以獲救。”
唐栀沒想到看似瘦弱不經事的孔貞竟然如此膽大。他繼續問道:
“你這一路上是否有護衛?”
“有,但不知為何,躲起來後,我的護衛和我的車就一同消失在我的視線了。”
“你可記得你的護衛叫什麼?”
“季瑛。你這麼說,我就想起來了,她還是我爹專門請的,說她的武功蓋世,定能護我周全什麼的。”說罷,他低頭看看自己沒了知覺的腿,傷心地歎了口氣。
不明所以的林敦钰憤憤地卷起袖子,叉腰說道:“他娘的,這護衛怎麼能這麼不敬業!要我說,回去你就得和你爹娘告狀,讓這護衛再也接不到生意!”
“其實吧,從我家姑爺屯到江南中間有段路,山匪出沒,兇險異常。其實這一路上也算是一路順風,不知為何會在一向太平的江南地區遭劫。”
聞言,林敦钰自然地岔開腿,坐在凳子上,好奇地問道:
“對啊,你既在西南地區,為何不直接去西南考點,而要來路途遙遠的江南考點呢?”
孔貞眨巴眨巴他那雙清澈的眼睛,詫異地看向二人:
“你們原來不知道嗎?好幾年前西南考點就被取消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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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這個雪夜,寒風簌簌地刮着,冷冽刺骨。
白貫道披着厚厚的狼絨披風,撐着黑色的油紙傘,哆哆嗦嗦地在幽暗的小胡同裡走着。細密的雪花飄下,讓黑色的傘面看起來像是結了霜花。
這些天,作為朝堂紅人的他,不是處理公務就是會見各種大人,真可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機會從公務中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