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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神情嚴肅地走下馬車,在恐慌的人群中穿行。首先見到的,是一個巨大的雕花紅木櫃的一角,做工精細,卻損壞嚴重,似乎是從樓上墜落的。
唐栀擡起頭,二樓的窗戶正豁然洞開——大概就是從那摔下的。
唐栀試圖窺見屋内發生了什麼,可因距離較遠加之地勢高低不等,任憑他再怎樣努力張望,依舊是一無所獲。
當他們再走近一些,腐肉的腥臭在空氣中彌漫,與周圍的花香交織,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
從木闆的縫隙中窺看,隻見一個女人靜靜地躺于櫃子中——準确來說,應該是女屍。
這光是遠遠瞧着便知出品不凡的紅木櫃,竟俨然成了棺椁。
官府的人匆匆趕來,要将這木櫃與女屍帶回大理寺。誰曾想,這木櫃結構受損嚴重,負責搬運的官兵剛擡起來一角,那女屍竟直直地從木櫃的背後掉了下來。圍觀的衆人驚歎連連,慌亂地後退。
而唐栀隻是觀察着這具女屍——
衣衫工整,面部安詳,雖有些部-位已開始腐爛,卻沒有明顯的傷口與血迹,不像是摔落緻死,也不像遭人殺害。一般情況下,任何憑借外力趁人還活着時殺害的方法,都多多少少會在面部與肢體表現上留下痕迹(唐栀在話本裡聽的)。
而這屍體卻安詳得像自然死亡——這藏屍的木櫃,倒像是保護了她一遭。
倘若是自然死亡,又為何會出現在這紅木櫃中?
是死後被人塞進去的嗎?
這櫃子又為何會莫名其妙從樓上跌下?
“姐、姐夫......怪瘆人的,要不我們回去吧。”
唐栀不回應,隻默默擡起頭,注視着這木櫃的來處。他對真相感到由衷的好奇,畢竟不學無術的那些年,最愛聽的便是推理斷案之類的話本。
“阿钰,這樓上,是什麼地方?”
“是......桃紅樓。”
“桃紅樓?”唐栀看向不遠處的牌匾,底下圍着一群穿紅戴綠的姑娘,身姿婀娜,聲音嬌嗲,哭得梨花帶雨,同時還不住地拿手帕輕擦着眼角的淚水。
看來,這些人,知道這死者的來曆。
出于好奇,他竟自發地走向了那桃紅樓的入口處。
林敦钰悻悻地跟在他後邊,一邊拿手扒拉他的衣袖:
“姐夫,你這是要幹嘛?”
“有些好奇。我問完便随你走。”
那約莫八-九個姑娘中,靠在這牌匾下的柱子上,隻有一個站在邊上的停止了哭泣,既好奇又警惕地望向唐栀這位新面孔。
“姑娘,恕在下冒昧,想問下,那木櫃中人,你們是否認識?”
那女子臉上的白面已被淚水沖洗掉了一-大半,她哽咽地說:“公子,您為何這麼問?”
說是出于好奇,是不是太過魯莽失禮?
不成不成,已經在此事上浪費過多的注意力了——
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更應該收起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好奇心才是。
他沉默了片刻後,回應道:“無事,恕在下一時興起。節哀。”
那女子呆呆地望着她,不知該做何反應。
唐栀略帶尴尬地笑笑:
“在下先行告退了,告辭。”随即轉身離去。
“稍等。”
唐栀還沒走兩步,突然,一個厚重的女聲傳入他的耳朵裡。
“你若想知道,跟我來便是。”
唐栀轉過身去,隻見那桃紅樓中不知何事出來了一位身着深紫色長袍的女子,頭戴一蛇形金屬發簪,耳上挂着一對水滴型帝王綠耳環,嘴唇烏紫,仿佛蛇妖降世。
她的嘴角高高勾起,眼裡的輕蔑總能在某次眨眼間不經意地透出,仿佛世間一切皆在其腳下。此人與剛才所見的那八-九位女子有着巨大差别,想來,這女子,便是這桃紅樓的樓主了。
他剛想拒絕,可誰知對方像是能猜到他的心思般,不讓他有拒絕的機會:
“先别急着拒絕,耐心聽我說完。對了,我認識你,唐小公子。”
怎麼在渭城時,絲毫沒感覺到自己的出名;而一出了渭城,這麼多人都趕着與自己相認?
唐栀緊蹙眉頭,決定幹脆一言不發。
“若我聘請你當我們桃紅樓的門客,你可願助我們查明真相?”
見唐栀神情猶豫,她淡淡說道:
“一個時辰五兩。”
唐栀本來對這種天下掉餡餅的事情充滿懷疑态度。可未曾想,這餡餅降臨到自己身上時,自己竟沒了絲毫招架的力氣。當然,他還是有些防詐騙意識的。
若是随意答應,哪怕被人騙去挖了心肝也無處伸冤了——
還是先問個清楚再做決定。
“門客?具體做些什麼?”
她用她那富有韻味的聲音慵懶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