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查明真相,也就是你在門口看到的。”
“為什麼選我?”
“人群中,人們要麼在恐慌,要麼在好奇;唯獨你,一直在觀察。”她說話像夜風裡的柳梢,聲音又輕又柔,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唐栀暗自思忖道:此人絕不簡單。
“我又要如何相信你?”
“呵,孤陋寡聞。我們這,可是紅遍京城的桃紅樓,是多少達官貴人一擲千金都上不到二樓的地方。你若是擔心,便與我簽字結契,把契書交到官府那。若你在我這出了什麼事,那官府定然不會放過我,這對我有何益處?”
在旁圍觀許久的林敦钰也趁此時加入了談話:
“姐夫,機會難得啊!這桃紅樓真的是京城最出名的遊樂坊了啊!”
就算林家确實有些錢财也不夠在這花啊!
唐栀雙眸低垂,沉思片刻,說道:
“我可以答應你。不過,還請您先告訴我,你是如何認出我的。”
她輕哼一聲,神情陡然柔和下來,笑道:
“你呀,與你娘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
林梨将林珑給她的蘭花手帕放于林夫人跟前時,林夫人的雙目竟有神了起來。袁嬷嬷本想阻攔,但見此林夫人終于有些神智恢複的意思,也隻默默地站在不遠處,決定在必要時再出聲。
她顫顫巍巍地接過這帕子,嘴裡啞聲念叨着:“蘭花......蘭.......”
林梨看着她這副模樣,不知要如何開口向她交待林珑的事。
下一秒,林夫人竟一把抓住了林梨的手腕,而指甲深深地扣入林梨的手背。她用力瞪着她那對充血的眼睛,不知是因驟然湧起的憤怒,還是因這長期壓抑的悲恸。
她怒喊着:“你從哪裡弄來的?你從哪裡弄來的!!!”
林梨被抓痛了,想要将手抽開,而林夫人還是死死地鉗住,将她往自己身上扯:
“告訴我!快告訴我!”
她緊咬着牙關,努力将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從齒縫中擠出:
“林、林珑給的......”
聽到這個名字後,林夫人頓時怔住了。這時,她的手總算是松了點,林梨趁此機會,趕緊将手抽了出來,而林夫人手上隻剩那皺巴巴的蘭花手帕。她緊緊将手帕握在胸間,慌亂地問道:
“珑兒......珑兒她在哪?她在哪!”
“她在庵裡。”林梨淡淡答道。而袁嬷嬷的臉上也頓時驚恐萬分。
林夫人崩潰地問道:“什麼庵?我記得......我記得我不是送她去沂城修學了嗎?”
林梨從容答道:“她昨夜從庵中出逃,尋至我處,說她庵中生活不快,想要回到林府,希望你們能去接她;這塊手帕,是她慮及你生性多疑,特留此為憑;至于是哪個庵,我想你會比我更清楚。”
袁嬷嬷慌忙地喝道:“你到這胡說八道什麼,我早該看透你,你這種人就沒安好心,肯定是今日故意來搗亂的,你趕緊出去!”
這些話卻沒對已經陷入迷茫之中的林夫人起到絲毫作用——
“我沒有,我沒有送她去庵裡——我怎麼會送她去庵裡呢,她肯定吃了不少苦,她肯定受欺負了,她肯定要恨死我這個沒用的娘了......袁嬷嬷,你快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袁嬷嬷此時終于無法再隐身下去了,也從未料想事情竟有這樣的走向,撲通一聲便跪在地上,慌亂地爬到林夫人的床榻邊,聲淚俱下地說道:
“瑤兒,老奴實在是對不起你啊......我真是糊塗啊,瞞了你這麼久,這是老爺不讓我和你說,他知道你會鬧,早就自己做主,将珑兒的目的地改為了淳城的感通庵......瑤兒,夫人,老奴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夫人聽罷,她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無法抑制地沖刷着她那早已支離破碎的心。
為了控制那洶湧而至的絕望,她竟開始用手指甲用力抓起了全身。脖子上、臉上,一道道紅印觸目驚心,而指尖還在不斷地抓撓着傷口。紅印逐漸變為傷口,而血液也滿滿從被破壞的皮膚中滲出。
她神色越發猙獰,用力張大着嘴巴,淚珠順着臉頰流入她的嘴中,想叫卻叫不出來。而跪在地上的袁嬷嬷也在用力地扇着自己的巴掌。
林梨無論再怎麼冷靜,也對眼前的畫面感到發自内心的恐懼。
而菲姨,一直站在院子裡,透過未關的房門,目睹了全程。
見局面失控,她便直接闖入房中,她的動作如同閃電般迅速,幾個穴位點下,林夫人便如同被施了魔法般安定下來。
而袁嬷嬷也連忙起身,撲到林夫人身上不住地哭喊。
菲姨挽住林梨的手,輕聲說:
“走吧。解救林珑之事,她做不到。”
離開林夫人的院子後,林梨的心中思緒萬千,眼睛難得的紅了起來。她沮喪地望向那依舊似笑非笑的菲姨:“你呢,你做得到嗎?”
菲姨停下了腳步,面上的笑容也随之徹底消失了。
她一反常态地厲聲問道:
“我不明白,你為何想幫她?林夫人作惡多端,她的子女也驕縱萬分——這些人,究竟有何好憐憫的?”
林梨垂眸,臉上露出了犯錯般的神情:
“因為我答應了她。”
菲姨嗤笑一聲,歎了口氣,無奈道:
“行,看在我還算挺喜歡你的份上,便幫你一回;這人情,等有機會時,記得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