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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栀聽到面前這位神秘莫測的女子所出驚言後,不禁愣在了原地,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你......認識我娘?”
唐栀的生母在他尚在襁褓之時就撒手人寰了。因而他對她,幾乎沒什麼印象。唯能從唐府下人的口中與坊間傳聞之中勾勒出零碎片段——
說是當年渭水河畔有位窈窕玲珑的佳人,驚鴻一瞥便能讓畫舫笙歌都黯然失色,宛如渭水河畔一盞映透十裡煙波的胭脂燈。
可惜命運弄人,當她曆經千辛萬苦誕下唐栀後,本以為從此便能以唐家側夫人之尊安享歲月,孰料未及月餘,一場傷寒竟教她如煙散逝。
而這唐家比起林家,好得不止一星半點:
唐老爺并非是林大人那般朝三暮四、處處留情之人。不過,他倒是熱心腸得很,是那種在馬車上見到乞讨之人都會吩咐夥計去賞些銀兩的人:并且,唐老爺的正夫人(也就是唐璨的生母),是婉雅恭和之人,并不喜刁難他人。
若她當年留在了唐府,或許,她的日子也能算得上自在吧。
那女子高高揚起嘴角,繼續說道:
“何止是認識?”
就在唐栀等着她說出更多信息之時,她卻話鋒一轉:
“想知道?你給我好好調查此事,我自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你。”
随即,她利落地轉身,裙角的拖尾也随之扭動,“行了,不必再多浪費口舌,你好好調查去便是。待會,我會讓姑娘給你拿塊令牌,你拿着它,便可在桃紅樓間自由行動。時限為七日,若解決不了,這工錢,我也不會給你結。”
唐栀錯愕地“蛤”了一聲。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而這女子仿佛沒聽到唐栀的驚呼般,自顧自地補充道:
“自明日開始,每日午時上工,隻算兩個時辰工錢。若是遲到,這工錢便要折半;若是提前完成了,這剩餘幾日的錢,也一并歸你。”
見唐栀有想開口争辯的意思,她不留一絲話口,接着說道:“這單生意,接,或是不接,你隻能二者擇其一。”
這是......入了蛇窩嗎?
唐栀随後在心中安慰自己道:
不要緊!俗話說得好,有錢不賺非好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就算自己用不到那麼多,家裡還有那麼多張嘴呢——
更何況若是将來在京城定居,接梨姐姐同住,更需積蓄,不然連套像樣的宅子都租不起,就連白大人那種地理位置一般、還冬冷夏熱的房子,也要一個月交十幾兩租金呢......
他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好——但是為何不從現在開始?況且眼下也距離案發沒多久,不是更方便探查嗎?”
“你不必操心,我自有安排。”
之後便是簽契畫押,留檔三處......總之是嚴格按大昌有關雇工的律法執行的流程。
在此事總算塵埃落定後,唐栀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知該如何稱呼前輩?”
她慵懶地開口答道:
“玉京紫。叫我玉老闆就是。”
唐栀心想,這“玉京子”正是巳蛇的雅稱。這玉老闆,還真是“人如其名”,如蛇般神秘莫測。
不知自己那沒幾分印象的親娘,是如何與這般大人物相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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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時,唐栀如約抵達了桃紅樓。而他身上那藏于袖子間的桃花狀玉牌,是昨日桃紅樓的夥計派人倒遊子驿站送的——不知這玉老闆為何不直接在桃紅樓将此玉牌交給他,要如此大費周章地派夥計到遊子驿來呢?
這其中緣故,唐栀很快就要知道了。
在一位自稱藥娘的女子的帶領下,唐栀沿着這桃紅樓二樓一條僅容一個側身通過的小走廊,艱難地走了約莫三分鐘才抵達出口。呼吸到新鮮空氣的瞬間,唐栀不由得被眼前這幕驚住了——這光鮮亮麗的桃紅樓背後,竟還藏着這麼些簡陋的房間,與普通百姓家,也無甚區别。
“公子,這邊。”藥娘柔聲指引道。
一掀開簾子,隻見一打扮得一絲不苟的藍衣女子,與一看着約莫十六七歲的綠衣女子,已早早地候在這玉老闆專程準備的隐蔽包間裡。
那藍衣女子面上似乎并無波瀾,可唐栀卻能從她緊蹙的眉頭間看出她的幾絲不耐煩。她見走入房内,立即抱起手來,俨然一副防禦姿态;
而綠衣女子瞧着十分悶悶不樂,嘟着嘴,将頭墊在手臂上,靜靜地在桌上趴着。
藥娘介紹道:
“這兩位是負責交代案情的綠蘿與檢驗屍首的仵作阿蝶,而我是負責跟進進度并與玉娘子彙報的。”随即她向二人介紹起唐栀來:“這位是玉娘子找來的門客,還望二位能毫無保留地将你們所知道的信息與唐公子分享。”
那藍衣女子率先開口,可未曾想,這聲音竟似一男子掐着嗓子發出的:
“就一小白臉,有啥可指望的,明明我們自己也能幹......真不知道玉娘子看上這黃毛小子什麼了。”他憤憤說道,接着拿手碰了下旁邊似乎還在走神的綠蘿。
而綠蘿也隻是淡淡敷衍道:
“啊?嗯......”
藥娘溫聲安撫道:
“阿蝶,既是同僚,不必針鋒相對。”
話畢,阿蝶憤怒地站了起身,滿臉不屑地喊道:
“同僚?和這種人做同僚簡直是我的恥辱!”
見狀藥娘的臉頓時冷了下來,她嚴肅地說道:
“服從命令,直切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