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膺天命,統禦萬方,夙夜憂勤,惟以社稷蒼生為念。然天不假年,禍降皇庭,太子黳玥與長公主燊珪,孝悌仁厚,克己奉上,忽遭疾薨,朕心摧裂,五内俱焚。仰惟宗廟之重,俯念臣民之望,雖哀恸難抑,亦不得不以國事為先。
外邊開始刮風了。寒風從脖子灌進每個人的脊髓裡。他們還來不及哆嗦,耳邊便炸起了雨聲。
”皇二子崇璟,聰慧夙成,德彰仁孝,禮賢下士,素孚衆望。今遵祖宗成法,咨爾文武,詢于群臣,鹹謂宜正位東宮。茲冊立為皇太子,授金冊金寶,以固國本。其務勤學修德,克承鴻業,欽哉!”
殿外的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座京城都淹了。大臣們神情複雜,有的像是在掩飾悲傷,有的像是在抑制喜悅。
結束後,甄将軍率先闖進了雨裡,任大雨如何滂沱,他也不加快腳步。他就這樣邁着沉重的步伐出了宮。
幾日後,皇後病倒了。宮裡的人說是因那日大雨受了風寒,總之就是高燒不退,昏迷在榻。先帝找遍了神醫都治不好她,因為她已斷絕了生的念想,什麼都進不到她的胃裡去。不久,皇後崩了。那年,是元臻三十二年。
元臻三十三年春,先帝常元玮,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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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沈夫人口述的陳年舊事,衆人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唐栀追問道:“所以,朝堂在那之後便由甄家的人掌握着實權?”
沈娘點點頭:“嗯。”
“可如今聖上卻一直在想方設法削弱甄将軍府的勢力,這同卸磨殺驢又有何異......莫非是因為,聖上翅膀硬了,不想再做甄氏的傀儡皇帝了?”
“說得也沒錯。”
林梨側着腦袋,用手扶着臉頰,默默聽着二人的對話。
唐栀腦海中突然浮現起一些唐府的往事。例如,久久不回家一趟的爺爺晚上喝多了,突然抓着剛從外邊翻牆回來的他,哭喊着說自己救了個大變數,也不知是對是錯;結合當時黑龍寨的人當時說的“唐胥好像就是西玄王當年逃亡到西南時,救了他一命的人!這麼多年,西玄王一直在找他呢!”
噢,還有林梨當初去見蔔爺爺,她回來後在給自己的信裡交代了神神叨叨的蔔爺爺所說的“坐不正席,心偏一方”......
這麼看,唐府那年被離奇抄家、最後還得聖上寬恕的事,大抵就是因為爺爺與西玄王的糾葛了。
“栀兒,梨兒,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唐栀回過神後,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輕聲問道:“我想知道,你為何突然現身,同我們說這些往事?”
“我隻是想告訴你們,阿......玄王他,不是你們的敵人。曾經不是,從今往後,也不會是。”
“沈夫人,恕梨兒冒昧。”一直緘默不語的林梨突然開口道。
此刻,林梨放在大-腿上的手緊緊抓着裙子,唐栀敏銳地察覺了這一點,默默欠了欠身,好将自己的手覆到她的手上。
“無妨,你問就是。”
唐栀掌心的溫熱,沿着林梨的經脈,一路傳遞到喉間。林梨喉間微動,深吸一口氣,終于輕聲開口:
“如今我們都已知曉,玄王和白太傅是受唐胥所救。不難從您說的故事裡推出,您便是那遭遇刺殺的長公主燊珪,那您又是如何從那場刺殺中存活,并以新身份去到唐府生活的呢?”
沈夫人方才邊聽邊悶頭幹了好幾杯酒。用力擦去嘴角的酒漬後,她支支吾吾地說道:
“我......不是......這個,也是說來話長了,不是我不想說,隻是現在,還不到說的時候......”
嗒、咚、嗒、咚、嗒嗒咚。
就在幾人相顧無言,陷入僵局時,又有客人來了。
掌櫃的一邊嘀咕着:“怎麼這麼晚了還有客人,我都準備打烊了。”,一邊乖乖跑去給人開鎖。
一開門,他便見幾位身着玄鐵重甲的士兵肅立于眼前:
“吾等是奉命來領公主回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