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委托人的記憶,可她畢竟不是委托人,記憶中那幾個名字是委托人的朋友,卻不是她的。
盛繁星的真實年齡雖然隻有十五歲,但她心智早熟,和幾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子也玩不到一起去。
還不知道自己在董鑫月眼裡已經病情嚴重,盛繁星來到一家比較偏僻安靜的網吧門前。
白天的網吧裡面,人還是挺少的。
不過為了防止被熟人遇見喊家長,亦或者接下來做的事受人注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盛繁星還是花費十元巨款,開了一間包間。
這個時候的網吧已經慢慢開始禁止接待未成年人了,但夷湖市這種小地方還沒那麼嚴格,包間裡也沒裝攝像頭。
盛繁星撒謊說自己是來上網查學習資料的,網管就給她開了機子。
關好包間門,盛繁星掏出幾張紙擦了擦油乎乎的鍵盤,才對着電腦快速操作起來。
這個時代網上的消息遠沒有她的世界那麼魚龍混雜,廣告也沒有那麼多,盛繁星很快就順利找到了本市幾個大型施工隊的招工信息。
記下電話,她便退出網站開始敲代碼。
四十多分鐘後,一個簡單的軟件新鮮出爐。
它的功能也很簡單,就是僞裝成别人的号碼,給人打騷擾電話,在她的世界被犯罪分子們廣泛應用于ai詐騙,令人深惡痛絕。
但工具本身是無罪的。
盛繁星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出現過類似的詐騙案件,但她可以保證這個軟件除了她自己,沒人能夠發現并使用——除非這個世界的科技突飛猛進跨越一百年的積累水平。
除了僞裝号碼,盛繁星還添加了兼容老年機的快捷按鍵指令,确保萬一出事,能第一時間撥出電話。
至于ai人聲對話,目前網上沒找到能供她直接使用的數據。
她自己倒是也會做,但時間不夠,就算趕工弄出來,沒有經過大量數據調配,長了耳朵的人都能聽出來不對勁。
最終,盛繁星找了一段本地大學學生的表演視頻,通過截取裡面的台詞合成對話,再調配成正常通話音效後載入軟件,解決了這個問題。
大功告成。
盛繁星消除所有痕迹,步履輕松地走出包間,離開網吧步行回家。
即便下着雨,初夏正午的氣溫仍舊讓她的體溫逐漸攀升,盛繁星加快腳步,慢慢感到胸腔中的心跳有些加速。
她一手舉着傘,另一隻手撫摸着心口,澄澈如玻璃珠般的眼瞳在沉沉雨幕中亮得驚人。
原來正常的心跳加速是這種感覺。
強而有力,不再伴随發病時的絞痛,反而不斷往她的血液裡注入活力,讓她能清晰感受到這具身體的生機勃勃。
盛繁星舉着傘,漸漸從快走變成慢跑,最後直接邁開步子快跑起來。
等回到家中,她幾乎渾身濕透,蒼白的臉頰帶上了些紅潤,心情也變得極好。
見她打着傘還淋成落湯雞回來,董鑫月不免唠叨了幾句,催促她趕緊去洗個澡,别感冒了。
盛繁星乖乖聽話,洗完澡出來又被灌了碗姜湯。
沒有吹風機,盛繁星一邊拿毛巾擦着頭發,一邊好奇地坐到董鑫月旁邊看她繡十字繡。
這是一副3×4米的十字繡,整體鋪開能把她整個人卷起來,董鑫月準備繡好拿去賣的,隻是繡了快兩年都沒繡完。
在她的世界,十字繡早就被機器包攬,也賣不出很高的價格,但據董鑫月說,這副十字繡能賣個四五千。
看着董鑫月穿針引線,密密麻麻的針腳仿佛變成了一朵朵迷魂花,催人欲睡。
肩膀一沉,董鑫月偏過頭,就看見女兒沉靜的睡顔。
董鑫月無奈地别好針,動作輕柔地為她調整好姿勢,讓她靠在自己的膝蓋上睡,免得落枕,接着又繼續繡十字繡。
睡着的盛繁星似乎做起了美夢,嘴角微微翹起。
初夏時節,知了逐漸複蘇,窗外蟬鳴聲隐約朦胧,似乎也看到了屋内這溫馨的一幕,不忍打擾。
奈何有些人連夏蟲都不如。
午覺睡醒沒一會兒,盛繁星還閉目躺在董鑫月懷裡不想動彈,就聽大門被人打開,緊接着是“哐當”的劇烈摔門聲。
男人粗犷沙啞的大嗓門從玄關處炸響:“飯做好沒?去給我買瓶冰啤酒!媽的這鬼天氣又悶又熱……”
盛繁星倏地睜開眼。
董鑫月慌慌張張卷起十字繡,推了推她,極小聲道:“星星,你先回房間去。”
天氣熱,她上半身還纏着繃帶,就隻穿了一件薄外套,因為在家也沒扣扣子。
盛寶山打人,卻不敢鬧出人命,自從以前有次将董鑫月打成腦震蕩昏迷住進醫院後,董鑫月傷勢較重時,他就會有意識地幾天不動手。
就像訓驢一樣,打一頓再給根胡蘿蔔,驢就會慢慢變得老實聽話。
——對于董鑫月來說,沒挨打,的确也算得上是吃到胡蘿蔔了。
可憐她自己似乎沒察覺到這一點,将盛繁星推到身後,催促她趕緊躲回房間後,便顫顫巍巍朝着盛寶山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