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施施然把手裡撚了半天的筷子收入袖中,笑道:“你那娃娃是什麼做的,這雙筷子便是什麼做的。”
李紅袖戳了戳臉頰,“好不要臉,我這娃娃是人家送的,你那筷子也是麼?”
楚留香正色道:“娃娃于你的價值在于送的人,筷子于我的價值卻在于它曾經的曆史使命,想我庫中寶貝三千,這件寶貝也該陳列其中。”
李紅袖嘻嘻笑着,“筷子能有幸成為寶貝,難道不也是因為用了他的人麼?”
饒是楚留香,面上也不由微微一紅,他收藏這一雙筷子,自然是有私心,且是實在不好為他人道啊。
李紅袖扶起下巴,滿眼幻想,“你說說他怎麼能那麼厲害呢,用一雙筷子便耍了一場那麼精彩的内力表演,真是好看。”
楚留香看向門外,李尋歡離開的方向,唏噓一聲,表演是好極了,麻煩,隻怕也不遠了。
李尋歡出的門來,先尋找奚百裡留下的暗衛,暗衛一共四人,隐藏在熱鬧繁華的四個角落,李尋歡找到其中一個,“你們奚護衛還沒回來?”
暗衛搖頭。
李尋歡道:“他或許是因為别的事耽擱了,你們暫且留下,等他過來跟他說我先回家去了。”
暗衛道:“我們送李大人回去。”
李尋歡搖頭,“我這一路無限兇險,你們還是守在這裡的好。”
暗衛握緊刀柄,“如果這樣,我們更應該誓死護送,要不然奚護衛怪罪下來……”
李尋歡道:“我有技傍身,旁人也不能奈我如何,我一個人足以自保,但你們我隻怕護之不及,你便原話轉告奚護衛,他若怪罪,隻管讓他來找我。”
停頓一下,他視線在不遠處他的馬車上停留,“另外,借你一匹馬,我的馬車就勞駕你們送回府上。”
暗衛道:“如果兇險,坐馬車應該更加安全,好歹有些掩飾,在馬上難道不是成了靶子?”
李尋歡道:“馬車能起到一定的遮掩作用,但同時也讓自己閉目塞聽,騎馬固然讓自己暴露在敵人視線之内,敵人同時也在我的視線之中,我更傾向于後者。”
暗衛是宮廷的暗衛,馬是禦馬,匹匹千裡挑一,他騎的這一匹更是神俊,熙攘人群中,欲快則快,欲慢則慢,與李尋歡高超騎術渾然一體,是以被人一棍子打在馬前腿關節的前一刻,馬嘶鳴一聲,昂然直立,馬蹄一揚,便欲把那打來一棍子的人踩于馬下。
那是個穿了灰布長衫枯瘦年邁的老先生,他的眼中隻有眼白,沒有眼珠,明顯是個瞎子,那棍子也不是别的,而是他用來指路的導盲棍,那一棍子像是他無意識的舉動,一棍子落空,他趔趄着摔倒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爬不起來,眼看着就成了馬蹄下的屍體。
李尋歡拽緊缰繩,硬生生在馬落地之前扭轉了方向,他跳下馬,一鞭抽在馬屁股上,馬嘶鳴一聲,獨自跑了。
李尋歡俯身準備扶起那位瞎了眼的老先生,剛俯下身,他便感覺到了危險,周圍至少五處危險朝他逼來,一處在老先生的手,他手裡寒光微微一閃,那是暗器的神色,另外三處在周遭三五步處,還有一處在左側房頂。
恰在此時,左側房頂方向傳來十分迅疾的破風之聲。
李尋歡就着俯身的姿勢,袍袖一卷,老先生剛出手的暗器便到了他袖中,卷起暗器的同時,他朝着左側房頂迎了上去,房頂站了一個二十餘歲的青年,青年單手發出了三把紅纓飛槍,飛槍兩長一短,長的先發,短的先至,李尋歡立起袍袖,這三把飛槍便如撞上了銅牆鐵壁,“當”的一聲,便要落下,李尋歡袍袖一揚,三把飛槍朝着青年飛去。
而李尋歡,也穩穩的落在屋頂之上,與他隔了三步遙遙相望。
青年收了飛槍,挑高眉毛看着李尋歡,冷笑道:“你是飛刀,我是飛槍,我們的兵器十分相似,就不知是你的強,還是我的強。”
李尋歡觀察着他,“你想必去過不二賭坊了?”
青年冷笑,“不錯,賭局之上你我各具姓名,我隻是覺得那上面的籌碼該變一變。”
李尋歡道:“我知道你,據說你頃刻之間可以發出四十九把飛槍,你叫燕雙飛。”
燕雙飛道:“是我。”
李尋歡道:“剛才你朝我發出三把飛槍是十分客氣的,我領你的情,所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燕雙飛道:“什麼秘密?”
李尋歡道:“就我的觀察,你的飛槍是在瑞蚨軒鍛造的,飛槍上的纓穗卻是吉祥如意坊的手藝,你這一支飛槍價值便已不菲,你卻拿來做暗器,所以傳說燕雙飛家中豪金萬千應該不是傳言。”
燕雙飛道:“就算你說的不錯,又如何?”
李尋歡笑了笑,“我已經說的這麼明白了……罷了,我便與你交個底,我在不二賭坊賭局上的籌碼大多都是我自己偷偷着人買的。”頓了頓,加了一句,“若非你剛才手下留情,我也不舍得與你說這些。”
燕雙飛臉色漲的通紅,“你……你……”
李尋歡愉快的笑了。
燕雙飛道:“如果我一定要跟你比呢?”
李尋歡依舊笑的很愉快,“賭局不過遊戲而已,誰會當真?再者說,你不會真的以為百曉生會把我的小刀列入兵器譜?你要想成名,該去找真正的兵器譜上人才對。”
燕雙飛一跺腳,轉身躍下屋頂,混入人群之中。
李尋歡負起雙手,低頭看着熙攘街道,聽身後蒼勁聲音道:“李探花舌燦蓮花,唬的住年輕毛孩子,可唬不住我這年過半百的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