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京家姐弟,甯鸢走出竹林。
切磋令人疲憊,不過和朋友重聚,感覺挺好的。
擡起頭,對上白衣翩然——孟莳依舊冷冷淡淡地站在樹下,竟還沒走。
“今天不忙?”
“我有話要同你說。”
甯鸢呼吸一滞——怎的如此正經,難道是要打發他下山?
等了會子,孟莳半天沒開腔。
想着伸脖子也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不如早點了結。
甯鸢自暴自棄:“你不必在意我,直說便是。”
孟莳眉頭微蹙:“清虞宗林長老願意收你為外門弟子。”
“哈?”甯鸢以為自己聽錯了。
捏了自己大胯一把,疼。
此事當真!
孟莳頓了頓,繼續道:“這隻是暫時的安排。”内門有太多宗門秘密,不便讓魔族中人進入,為了更好地看住甯鸢,放他在外門是最妥的法子。
“你……已經和林長老談好了嗎?”
孟莳淡淡點頭:“你若進了外門,倒是可以暫避一些麻煩,”她輕聲補充,“别讓那些人看笑話。”
甯鸢咬唇,站在原地——這個決定,無論怎麼看,都是孟莳為了保護他所做的安排。
孟莳對他這樣好,他之前卻誤以為她不想讓他修仙。
真真是錯怪了孟莳。
“我會努力。”他深吸一口氣,輕聲。
孟莳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遞給他一塊令牌。
甯鸢低頭仔細地看,這是林長老賜予他的外門弟子令牌。雖然隻是外門,但卻意味着他正式成為了清虞宗的一份子,也意味着他開始有了與更多修士接觸的機會。
遲早有一天,内門也會為他敞開。而他與孟莳之間的距離,會随着他修為的提升而拉近。
他不會給孟莳丢臉!
甯鸢被分配到外門弟子的宿舍,九陽苑,天字八号房。之前他隻能在後山眼饞,現在能親自住進來,感覺頗為不真實。
簡樸的房間内,除了床鋪和書桌,并無其他。九陽苑的空氣中彌漫着書卷味,還能看到弟子們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靈氣。
背着包袱推開宿舍門,迎接甯鸢的是盤腿坐在床鋪一角的室友——京清陽眼睛微閉,正在打坐修煉。
甯鸢看着自己屈指可數的朋友之一,忍不住露出會心一笑。
“吓,怎麼又是你?”京清陽的眼睛一睜開,便做出個極誇張的表情,“這屆同門這麼多,偏偏又和你分一屋?”
甯鸢知道他是開玩笑,其實并無嫌惡之意,不客氣地把包袱扔給他:“我也不想。”
京清陽撇了撇嘴,拿手指捏了捏自己的嘴角,深深笑意差點壓不住:“對了,作為比你早入宗門的‘師兄’,我有義務提醒你。咱們外門規矩嚴。”
“哦。”能有多嚴?他現在可是大師姐的家屬,屬于是關系戶,左右不會将他逐出去。
“你用心點聽!特别是每天的晨練,必須準時參加,知道了不。要是遲到,可有你好果子吃!”
“放心,我一定按時參加,絕對不遲到~”
晨練不過是早起活動活動,這點小事他還是能應付的。
新宿舍收拾了大半天,甯鸢簡直是疲憊不堪,他一頭栽倒在床上,甚至沒有調時辰鈴,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窗棂,照射到床鋪上,京清陽的聲音在耳邊炸響:“小魚兒小魚兒,再不起就完蛋了!師姐今日親自監督,你難不成想被當衆訓斥?!”
依稀聽到有人在吵嚷,甯鸢迷迷糊糊翻了個身,繼續睡。
半晌後,他猛地從床上彈起。
他一瞬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慌忙爬起來,胡亂套上外袍,甚至連鞋子綁帶都沒系好,匆忙抓起一旁的木劍,就沖出了九陽苑。
甯鸢一路狂奔,當他氣喘如牛地趕到演武場時,眼前的畫面讓他當場石化——整整齊齊的弟子隊列早已排列完畢,大家站得筆直,目光堅定。
站在最前方的,赫然一道白影。
孟莳依舊是那副端莊自持的模樣,一身長袍如雪,腰間挂着短劍,負手而立,環視着所有隊列中的弟子。
甯鸢想哭。
——京清陽,你說的今日要監督的師姐,原來是大師姐麼?
——你們耒陽把話說明白判幾年?
遲到的不止甯鸢一個,孟莳的目光并未直接落在他身上,但甯鸢卻能清晰感受到她眼神中的嚴厲,令人不敢直視。
孟莳的視線在每一個遲到的弟子身上掃過,最終定在了後排的甯鸢身上。
“修煉一途,最忌懶散怠慢,”孟莳嗓音如冰如霜,清晰冷冽,“連晨練都遲到的人,還談什麼悟道成仙?”
甯鸢恨不得立馬找個地縫鑽進去。
周圍的弟子紛紛将視線轉向他,有些是同情,有些是幸災樂禍,大多是一副看戲的表情。
“小魚兒,要不我給你改個稱呼,你覺得是叫小鹹魚好,還是小魚幹好?”早他一步踏入隊列的京清陽添柴加火。
“少說幾句能死?”
“晨練過後,你就是一條小死魚啰~”
甯鸢給了他一記眼刀。
孟莳緩步走到甯鸢跟前,語氣冷冷:“昨天剛入宗門,今天就給我丢臉?”
甯鸢低下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我不是故意的……是起晚了。”
“起晚了啊。”
孟莳點點頭,她猛地擡手,一道淩厲的劍氣劃破冷空,目标直指甯鸢腳下。
甯鸢猝不及防,慌忙後退,腳步不穩,狼狽地一滑,幾乎摔到地上,吓得其他弟子倒吸涼氣。
幸好甯鸢穩住了身形,他滿臉是汗,卻沒有敢發出半點聲音。
未婚妻的臉,六月的天,說變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