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聲音冰冷,像一把刀,狠狠地刺進糸師凜的心髒。
“不能和哥哥一起追夢的話,可我踢足球的理由已經沒有了啊。”
“需要依附别人才能存在的足球,和搖尾乞憐的野狗有什麼區别?知道歐洲人為什麼瞧不起日本足球,隻配成為齒輪嗎,就是因為有你這種殘·次·品在,連當跳闆都不夠格。”
[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殘次品]
“看着我啊,那些我明明都做到了!為什麼不肯承認我!”
冴的眼神讓他如墜冰窟。那不再是兒時給他擦藥時的柔軟,也不是糾正射門姿勢時的嚴厲,而是某種評估物品般的冰冷審視。
“你的人生關我什麼事?”
“所以你就要放棄我們的約定?”凜自己都沒想到會吼得這麼凄厲。
糸師冴依舊無動于衷。
“隻要你還做着當'第二個我'的夢,就永遠隻能止于現狀。消失吧,凜,和你在同一片呼吸都讓我惡心,我已經不再需要你了”
[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
最後的弦斷了。
糸師凜的世界在那一刻徹底崩壞,童年那個抱着足球和哥哥回家的自己在死去。
他搖搖晃晃站起來,左腿膝蓋傳來骨裂般的劇痛。但這不重要了,從今往後疼痛就是他的骨血,憎恨就是他的助燃劑。
絕不原諒……
殺了你......絕對要殺了你......
用你最驕傲的足球,把你碾成渣滓。
冴的腳步停頓了半秒。
行李箱滾輪與碎石摩擦的聲響裡,飄來一句輕不可聞的歎息。
——
那之後的幾個月,糸師凜陷入了無盡的黑暗。失望、痛苦、憤怒、憎恨,這些情緒像潮水一樣将他淹沒。
他無法理解冴放棄前鋒、回國改踢中場的決定,更無法接受冴對他的否認和抛棄。
那個曾經讓他無比崇拜的哥哥,如今成了他心中最深的傷痕。
與此同時,糸師冴的回歸引發了日本足壇的轟動。他放棄國外的青訓機會,帶領校園隊橫掃全國決賽、綜合體育大會、高円宮杯,成為媒體和球迷的焦點。
報紙和雜志上鋪天蓋地都是關于糸師冴的報道:
「日本足球界的新希望!」
「放棄歐洲,回歸日本,超越年齡的大局觀!」
「下一個中田英壽?糸師冴或将引領日本足球新時代!」
「足協内部人士透露:未來的國家隊需要他的大局觀,但更想要他的商業價值。」
「匿名隊友評價:那家夥根本看不起日本足球,回來隻是為了施舍憐憫。」
凜随手翻開一本學校足球雜志,封面赫然是冴的照片。小字标注“每日堅持佩戴手環,疑似抗議歐洲足壇偏見”。
報道中充斥着全都是對冴的贊美和期待。
那張和自己極其相似的臉讓他感到一陣惡心。太像了,和冴太像了,上周錯認成他要簽名,糸師凜差點動手揍對方。
“壓力很大吧,混賬老哥。”凜冷笑一聲,合上雜志。
說什麼日本足球沒救,自己還不是在當救世主。
凜強迫自己回到俱樂部訓練場,隻有變得更強,才能打敗糸師冴。然而,現實的殘酷讓他一次次陷入困境。為了配合隊友,他的自由足球被束縛,無法随心所欲地釋放作為前鋒的沖動欲望,進球變得異常艱難。
無法宣洩的痛苦讓糸師凜瀕臨崩潰。
凜開始逃訓,他縮在家裡看九十年代恐怖片,熒幕上喪屍啃食内髒的鏡頭比足球容易理解得多。某天深夜,他在電影裡聽見主角對着兇手嘶吼“殺了你”,糸師凜發現自己在同步低語,嘴角揚起扭曲的弧度。
電影裡的兇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張和主角相同的臉。
——
然後,糸師凜收到了糸師冴的門票——東京國立競技場,第94屆高中足球大賽決賽。
為什麼是高中?混賬老哥跳級了?
他猶豫了好幾天,最終還是決定出發,不是為了冴,而是為了自己。為了複仇,他必須親眼看看現在的冴究竟進化到了什麼程度。
記憶溯流而上,曾經冴也給過門票那個可惡的怪獸,結果那家夥居然沒有赴約,混賬老哥什麼都沒有等到。
隻等來救護車的鳴笛聲。
某種比憎恨更粘稠的情緒從心髒裂縫滲出,糸師凜強迫不再去想那些往事。
糸師凜特意查看了天氣預報,比賽當天可能會下雪。他穿上和父親相似風格的外套,戴上口罩遮面,早早就從鐮倉出發前往東京。在表參道徘徊,屏幕在播放冴的賽前采訪。
“我的傳球不需要理解,隻需要服從。”
口罩邊緣凝結的濕氣讓糸師凜呼吸不暢,店鋪玻璃倒影裡自己的眉眼和冴愈發相似,他煩躁地把劉海胡亂撥到眼前。
夜幕降臨,凜終于走進了東京國立競技場,找到自己的座位,死死盯着場中央,等待着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卻發現幾名穿着紅白條紋的歐洲球員走上了綠茵場——那是西甲馬德裡競技的成員,他們受邀在高中決賽進行一場冬歇期的商業表演賽。
傳奇前鋒費爾南多·托雷斯也在其中。
金發男人奔跑在綠茵場張開雙臂迎接歡呼,他的出現讓全場觀衆沸騰起來。
卡爾德隆的孩子,馬競隊史最年輕隊長,西班牙金童,厄爾尼諾風暴,永遠的t9。
聯合會杯歐洲杯世界杯歐冠歐聯,大滿貫選手。
凜的後背滲出冷汗。
原來如此。
「沒見過世面的家夥」
糸師冴讓他來看這場比賽,是為了讓他看清與世界的鴻溝,羞辱他嗎?
雪下得更密了,凜一眼就鎖定那個穿10号隊服的身影。糸師冴在邊線悠閑踱步,完全不像其他球員那樣緊繃。
高中足球決賽正式開始,開場十五分鐘,冴在中圈接到回傳。如果是以前的冴,這時候絕對會帶球長途奔襲。
可他隻是側身用腳弓抽射,足球便貼着草皮長傳滑過防守隊員的間隙,左邊鋒與他配合,推射空門得分。
凜這才直白體會到糸師冴踢球方式和記憶中完全不同,鋒線尖刀不再執着于親自終結比賽,而是用最完美、暴力的一腳出球撕裂防線。每當對手試圖圍堵,他總能護住球,轉身的瞬間就把整個攻防節奏攥在手裡,用絕對掌控力把對方耍得團團轉。
原本屬于前鋒的銳利被淬煉成中場的冷徹,這根本不是曾經那個糸師冴,而是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強大的存在。
上半場結束,比分牌顯示3-1。糸師冴甚至沒有直接進球,但每個進球都源自他的策劃,耳畔全是觀衆的驚歎:
“那個10号太厲害了吧?”
“聽說他在西班牙青訓過,怪不得……”
冴仰頭喝水時朝他這個方向瞥了一眼。
糸師凜怒視回去,反應過來後瞬間拉高口罩。
對方仍帶着那副無動于衷的表情,轉身而走。
凜終于明白那張門票真正的含義——冴在逼他看清橫亘在他們之間的,早已不是兒戲般的兄弟競争,而是次元級别的鴻溝。
再看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出家屬通道出口,狠狠踹飛腳邊的空可樂罐,發洩自己内心的煩躁。
混蛋!自大狂!憑什麼擅自改變踢法!說什麼我是殘次品,你自己不也當逃兵了嗎!
受到打擊無法做出預期的成績,不敢在歐洲踢前鋒就跑回來當中場,這算什麼!
“小凜?”
帶着遲疑的聲音從轉角傳來。凜的身體僵住了,想要摘口罩透氣的手停留在半空。
少女露骨的打量就這麼落進他眼底,柔順的長發披散,因為驚訝而張着嘴,眉梢微擡,耳垂被凍得紅透。
即使多年沒見,但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個“怪獸”。
“叛徒!”凜的聲音像從牙縫裡擠出來,“你怎麼敢出現在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