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小沒良心的,姨對你還不好?”
“好,怎麼不好。我爸媽成天吵架我聽着都煩,沒飯吃了就去奶奶那裡蹭飯吃。”
“你奶畢竟還有那麼一大家子人,你别跟你二叔的孩子打架,都是親戚。”
“誰讓奶偏心他們的。”
“你要想你奶和他們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你自己得要會想,還是好好讀書,你媽還是會好好培養你的。”
“我将來要去當兵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你一言我一語,不知覺天已經完全黑了,雖然兩人戴着鬥笠但褲腳已經完全濕了,走進家門口時,王芬失魂落魄着急忙慌的從房間裡背包出來,兩人都吃了一驚。
“怎麼了,二姐,你這是怎麼了?”
王芬泣不成聲。
兩人愣在原地幹着急。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姐,說話啊。”
“哎呀,這是要急死我。”
王芳搖了搖掩面啜泣的王芬。
“大伯打電話來,說說說三毛掉在湖裡凍僵了,現在讓我趕緊過去。”
“那,趕緊,趕緊先去,家裡别擔心,實在不行就趕緊送醫院,别耽擱。”
“誰送你去,你找人沒有。”
“我去喊二叔!”唐軒一溜煙跑去隔壁。
她婆婆一行人都來了,焦急萬分,唐四兒騎上摩托車在屋外粗催着。
王芳恢複理智後,徑自去廚房舀熱水給唐軒洗漱,換上幹淨衣物。
“姐,你去吧,姐夫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不會這麼對我們的。阿婆你放心,沒事的,姐夫沒事的。”
王芬紅腫着眼長歎一口氣責怪道:“過兩天就南下去了,叫他不要到處亂竄,非要蹿,成天到晚的見不着人,這下好了,把自己搭進去就安靜了,舒坦了。”
王芬邊數落邊清理唐三毛的底衣底褲。
等王芬到大伯家的時候,唐三毛正用瓢牛飲熱開水,兩人顯然都已經回過神了,坐在地鋪下烘火,見自家媳婦兒和兄弟神色匆匆的都來了,這才曉得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糟,其餘合夥捕漁的兩人也穿戴整齊的來了,王玄強和唐三毛甯願落水也要撈起來的絲網上竟然捕了100斤魚,王芬摘下圍巾看見唐三毛虛弱的坐在火邊的時候她向老天雙手合十拜了拜,懸着的心這才緩緩放下來。王芬和文三妹心有餘悸的數落他們,跌坐在小矮凳上整理地上一團淩亂的漁網,衆人都蹲下來幫着把大魚從網上理出來,一股魚腥味蔓延開,屋子外仍在蒙蒙細雨,潤物細無聲,一隻貓咪在屋外不停“喵喵喵喵”。
一人打趣道:“還是貓最聰明。”
“阿強和三毛這回可是見了真閻王了,連閻王爺都不收他兩人間極品,你倆是怎麼把他兩收了的。”
文三妹嗔怪道:“還開玩笑,你們也是不怕死。”
唐三毛咧開那張蒼白的臉笑了笑。
“你們也是蠢,幹嘛非得救這麼沉的網,連命都不要了。”王芳責怪道。
“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捕過這麼多的魚。”王玄強恢複了些體力慢條斯理道。
唐三毛赤身摟着王芬睡在大伯家裡,已然是下半夜,王芬感覺到他冰冷的身子身子在一點點回暖。
“都說了這個星期五去廣州,叫你不要到處跑,你非不聽。”
“你别再啰嗦了,明天和三妹把魚去賣了,還有個大幾百塊錢,給唐軒存點錢交下個學期的學費。”
“這不是沒死嗎?”
“你死了咋整?撂下我們娘倆。零下幾度的湖水哪兒經得住這麼凍,還好你們人沒事兒,真的是給我吓出一聲冷汗,話都不會講了。”
唐三毛在黑夜裡無言。
唐軒在奶奶家接到電話的時候,衆人都松了口氣,王芳在房間整理自己行李,一雙紅腫的手一受熱便奇癢無比,她難受的脫掉髒兮兮的手套,先在冰水裡凍到沒有知覺這才擦幹上膏藥,肉裡面硬一塊軟一塊,而唐軒情緒低落的坐在自己床上,他開始長達十年的留守兒童生活。
彼時大哥坐牢,唐三毛恢複之後王芳跟着姐姐姐夫南下開啟了漫長的打工進廠之路。
王芳站在擁擠的火車甬道,雜亂擁擠的綠皮火車載着她的好奇駛向一個未知,廣播裡悅耳動聽的女播音員誦讀着:“親愛的旅客朋友們,您即将到站是深圳站,本站為本次列車的終點站,請攜帶好自己的行李和小孩兒老人有序下車,祝您旅途愉快。”
王芳站在火車透明窗内朝這一座巨型城市望去,花花綠綠的摩登年輕人讓她眼花缭亂,她羞愧的朝自己身上不合身的襯衣布褲望了望,月台上站滿了清涼衣着的年輕女人,她們身後遍地都是高樓林立,遍地都是紅磚白牆綠瓦,二姐在前邊兒擰着蛇皮袋催促她道:“快走,這麼多人,你跟着點兒,别走丢了,人販子多。”
王芳左顧右盼俨然沒有恐懼和害怕,欣喜若狂道:“姐,這才是我們該來的地方,你不覺得這地方才能掙大錢嗎?”
王芬皺着眉白了她一眼道:“我告訴你,你别被騙了,趕緊跟上。”
唐三毛也不理睬兩人,自顧自扛着袋子一個勁兒的跟着介紹進廠的人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