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回去吧?”
“黃總今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她歪着頭質問道。
男人低頭笑了笑。
“果然是什麼都瞞不過你,你認為什麼樣的男女關系才是正常的?”
“一夫一妻制就是正常的。”
“我不喜歡這麼猜來猜去,黃總。”她咄咄逼人道。
“我喜歡你,很喜歡,很能吸引我,但是我現在有夫人。”
“你曉得我們之間相差多少歲嗎?”
“20歲。”
“男人永遠喜歡18-30之間的女人,那你給我一個我必須要和你談的理由,我冒着當小三的危險,而且還會被人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我,就因為我要成全你的愛情?”
“我隻是單純的喜歡你,仰慕你。”
王陽站定側偏着頭氣勢逼人道:“不想發生關系?”
男人不知所措,偷眼小聲道:“想。”
“好,那說說你能給我什麼價值?你既然要享受我的年輕。”
“首先錢财絕對不用愁,衣食無憂,你隻要有求我一定必應,你對于我來說是一個很特别的存在,我既希望你成為自己,也希望你是屬于我的。”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想法的。”
“從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
兩人繼續相伴着往一團隐沒的巷子深處走去。
“你無法給我婚姻,不過我讨厭婚姻,容我考慮一周。”她遲疑半晌。
“留步,我到了,一切照舊,不用特别對待。”
“房和車我會給你準備好。”
王陽頭也不回的伸出右手擺了擺。
黃總閃身進了邁巴赫,疾馳而行,王陽躲在樓梯口的窗戶往下往,猩紅的汽車尾燈閃進她的視線裡。
第二十二章:李根富和姜喜迎的婚姻名存實亡。
李根富肥胖的身子壓在一個白皙赤條女人身上,喘着粗氣蠕動着自己笨拙的身子,被子裡掀起一陣陣波浪。
“老李,你該減肥了,壓死我了。”嬌小玲珑的女人窩在他頸窩裡穿着粗氣輕聲道。
李根富從她身上移開,一骨碌平躺下來,把女人摟在懷裡,一張吹了氣的白肚皮直挺挺的漏在空調被外面,額頭上噙滿細汗,拿起床頭的手機看了看工作群裡一直叮咚叮咚響的消息。
漫不經心回道:“是要減肥了,天天喝酒,血壓都高的沒法兒下來,改天你替我去喝?”
“我懷孕了,昨兒剛檢查出來的。”
李根富半坐起身掀起被子用手放在女人的肚皮上驚喜道:“真的?是我的?”
“我就那麼賤,和數不清的人,你不要算了,我找人養。”女人白了一眼啐了他一嘴生氣着背朝他道。
“那我們剛剛還?”
“你要啊,我都說了不要,我不隻得依你。”女人鼓着嘴氣道。
“我真是該死。”他朝自己臉上拍了一巴掌。
“上回那個包我給你買了,回頭我把我那張銀行卡給你,自己買點好吃的,别委屈了自己。”
“你别委屈我就行,我并不找你要婚姻,但這個孩子的後半輩子你得全權安排到位。”
李根富拍着胸脯道:“這絕對沒問題,我也快退休了,最後的退休工資都夠你們的。”
“你現在這麼個身份是不可能和你老婆離婚的,對你影響太不好了。”
女人這才轉過身,一绺長黑發擋在額前,她把整張臉埋在李根富懷裡,無限嬌嗔道:“我隻有你了,反正你絕對放心我不會想要當你的正宮,我隻要你好,因為隻有你好了我才能好,孩子才能好。”
李根富在年輕女人的額頭吻了吻,心滿意足的抱着她。
李根富這些年來從一個草根逆襲成為财政局的二把手,喝過多少場酒,吃過多少虧,挨過多少罵,花過多少錢是别人永遠無法想象的,如履薄冰的走在官場這條道上,毫無背景的人像在烈日下走鋼絲,一不小心就萬劫不複,他唯一的遺憾固然是姜喜迎沒有為自己生個一男半女,這是所有男人心裡都非常介懷的,二十年如一日的夫妻關系終究沒能被一條褲腰帶維系住,面對日漸衰老的姜喜迎,兩人之間隻剩下綿長的孤獨時間,當初的激情在時間的淬煉下隻剩下一潭死水,因此當這個性感女人送門來的時候,他并沒有把持住,他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他腳步輕快的提着公文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嘴裡還哼着小曲兒,心情異常高興,姜喜迎正在天台收被褥床單,她把自己蒙在泛着清香太陽味的床單被罩裡,一股暖意流遍全身,李根富用鑰匙插銷探進鎖孔,門内一縷黃光折射出來,他把鑰匙串重重的放在門口朱紅漆面的鞋櫃上,正在門口換鞋,姜喜迎系着圍裙在廚房裡熱火朝天的乒乒乓乓,李根富翹着二郎腿倚在沙發上刷手機,餐桌上冒着騰騰熱氣,屋内的陳設雖簡樸卻異常整潔幹淨,姜喜迎一件姜黃色貼身打底衫,卷曲的短發像一蓬蓬曬幹的野菊花,眼角添了幾條不仔細看無法察覺的細紋,一張瘦削瓜子臉,她新割了雙眼皮,一張腫眼躲閃着睨了李根富幾下,不時用手撐開眼皮,擡着頭往下看。
“吃飯了,就知道刷手機,成天刷成天刷。”她滿臉不悅道。
李根富頭也不擡,不理不睬,這才厭惡的瞥了她一眼。
“不吃飯是吧?你甭以為我不知道你外面搞得那些個玩意兒三,都是些什麼東西。”姜喜迎指桑罵槐的陰陽道。
“你講清楚,什麼就在外面了?”
李根富仗着這場架勢故意把脾氣撒出來,兩人的關系陷入白熱化,他便可以理直氣壯的離開,他的如意算盤終究是一場空,這麼多年他估計姜喜迎一定會在這事兒上讓步,可他低估了他在她心裡的位置,都說女人對待感情瞻前顧後,可一旦女人狠下心來是連自己都不放過的人,何況一對沒有孩子的夫婦。
“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自己搞了什麼還不準人說?”
李根富上前走兩步,抵在飯桌這頭,咄咄逼人道:“我搞了什麼?”
姜喜迎毫不示弱,勃然大怒道:“你在外面養小三,養小三,行了吧,呸,虧得我還替你遮遮掩掩,敢情你自己都不遮掩,要不是我爸你能進财政局?你現在人五人六的,都不知道自己原來從哪裡來的。”
“姜喜迎你說話别太刻薄了,說了一輩子了,我靠老丈人,老丈人都死多少年了,對我還就告訴你了,我找了,在外邊兒養着的。”
“李根富,你是個男人嗎?就知道欺負女人,我真瞧不起你,離婚,那就離婚,你看我不告死你,我除非不告得你傾家蕩産我不姓姜,你這個烏紗帽也得晚節不保,你等着。”
姜喜迎怒氣沖沖道。
李根富也氣急敗壞,口出狂言朝空中一甩手道:“老子幾十年在你們姜家面前擡不起頭,天天供你跟供菩薩似的,生怕惹你不高興,離就離,這窩囊氣我受夠了。”
姜喜迎抄起飯桌上的碗盤碟“咣當”一聲,摔了個粉碎,不住朝李根富翻白眼。
哽咽着垂淚道:“虧我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别太過分了,不就沒個孩子嗎?有什麼大不了的,滾出我的房子,明兒就去辦離婚。”
李根富恨恨的奪過沙發上的黑色公文包,摔門而去撂下姜喜迎一個人憤憤不平,一聲震天響。
姜喜迎心如死灰的對着電腦打了一封舉報信,她戴着圓框眼睛出神的望着閃爍的光标停在最後的落款處,長舒了一口氣,下定決心似的摁滅電腦,也像是給自己前三十年的婚姻一個交代,起身坐在梳妝鏡前開始拾掇自己,她把身子往前湊了湊,一張暗黃的臉已然沒有了年輕時的風采,松弛的臉頰,每個月花昂貴的費用打的膠原蛋白針仍舊無法阻擋歲月,她用細粉遮住臉上的黃褐斑,反複照照這才緩緩出門,在自動打印機上花了1塊錢将整個舉報信打印出來,一張白色的A4紙上面密密麻麻像爬滿了蟲卵的白色婚紗,四周望了望确保沒人看到信上的内容,一雙皲裂的皺手小心翼翼的折疊起來裝進姜黃色信封,一路上冒着細雨往縣□□辦走,穿過疏密的古山公園,過去便是米水河,沿着河岸邊的圍欄一路直走,走至盡頭再拐進雲山巷,她似乎沿着自己失敗的婚姻再走一趟,迎面吹來的河風擾亂了她的發,她難掩失望的臉色,到頭來卻一無所有,她内心極度沮喪,不願意對妹妹們講隻言片語,關于這一場身心俱疲的婚姻最終卻敗給現實,掙紮着将信遞進郵筒時,一個纖細的手截過她手裡的信,将信完全的攥在自己手上,指甲塗成丹蔻色,像白色床單上滲出的鮮紅血水,姜喜迎順着手臂往後看,驚恐的望着陌生女人的怪誕行為。
“是李太太吧?”一個年輕女人笑容可掬的問道。
姜喜迎點了點頭。
“借一步說話?如果您能賞臉跟我談完還是執意要做這個決定,我絕不攔着您。”
兩人一同踱步至米水河畔,撿了一張涼椅坐着,兩人遠遠的望着河對岸的青翠的遠山,女人把身着的白色披風敞開,把原本遮掩的肚子朝她亮了亮,一個微隆的肚皮十分晃眼。
紅色的絲巾松垮的圍在脖子上,一張雪白的天鵝頸漏了出來,姜喜迎心裡已經明鏡似的,這個女人何許人也,但她意外的平靜。
女人半側着身子,頭歪向姜喜春道:“這個孩子是李局的,我和他前年就在一起了,本來我是别人派過來隐在他身邊的奸細,用了一招美人計,但是我自己陷進去了,我知道您自己準備領養一個孩子,可你們終究還是夫妻,我從沒想過要成為他的正妻,如果你這封信投出去他的前途就徹底斷送了,對于他、我和腹中的孩子、然後是對于你這是最壞的結果。”
姜喜迎咧開嘴輕蔑的笑着打斷她道:“你憑什麼認為我一定會聽你的?還有你憑什麼認為他的前途毀了會影響到我?在這樁事情上是我要完全的摧毀他,站在社會的角度上來說我是一個弱者,糟糠之妻,你們不僅要面對輿論的壓力,還要面對後半生如何渡過的問題,我現在這一刻隻想讓他身敗名裂。”
“姜姐,我喊你一聲姐姐,大家都同為女人,都知道對方的難,所以我才來和你做這個交易,而且我不相信你不愛他了,你們夫妻三十年,真的那麼輕易的就被一個一兩年的年輕女人打碎的?”
“你錯了,根本不是什麼年輕不年輕,年輕的女人到處都有,大街上最不缺漂亮女人,打敗的是孩子,孩子。”
“所以我才要來跟你談判,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可以由你來撫養,你們肯定是不缺錢的,我相信能把她養得很好,而且能給她一個很優渥的成長環境,所以我真的懇求姜姐不要毀了他,男人,沒有不色的,一個從政者私生活出現問題你很知道對他基本上是緻命的打擊,你要到了孩子,至于我,我會自動離開他,因為我還有任務沒有交差,你領養别人的孩子也是領養,現在這個是他的,你們繼續維持表面夫妻,說到底了,婚姻是敵不過時間的淬煉,我從來不相信婚姻,就算我和李局曾經非常激蕩的你侬我侬過,但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也保不準在未來的生活裡大家始終能從一而終。”
“你太悲觀了,世間的愛千千萬,但唯有一人白首這是我相信的,不可能因為我自己失敗的婚姻我就不去相信了,況且你還這麼年輕正經找個疼你愛你的人才是當務之急。”
“姜姐,說白了,這世上你覺得誰能靠?我連我親生父母都無法依靠,更何況一個有肌膚之親的陌生男人,誰能保誰過一輩子,唯有自己才能陪伴自己,濃密時,海誓山盟,撕破時,就算你們三十年四十年仍舊想緻對方于死地。”
姜喜迎不知道如何反駁這個比自己小二十歲的年輕女人,隻得仰着天長歎一口氣,往後靠在涼椅上,把自己卷曲的發攏了攏。
“姜姐,求你了,能不能考慮一下,孩子是無辜的。”女人下意識的摸了摸微隆的肚皮,祈求的看着她。
“你這個孩子本質上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你憑什麼認為我會養着他,等過十年你屁颠屁颠兒跑回來找我要她的撫養權,那我不是該死?”
“憑你還愛他,憑你心善,你若真的放下不會這麼锱铢必較,非要治他于死地,就算我十年後回來我也會讓她給你養老送終,就算她年紀沒達到,我也要替你養老送終。”
“姜姐,等我生下來,我知道一份感情裡面是容不下三個人的,我會自動離開,我舍不得這個孩子,眼下沒有辦法,她跟着我隻會有更大的危險。”
姜喜迎隻不做聲,匆忙朝她告辭,撂下女人一雙期盼的眼神,她最見不得這樣的淚滴滴的煽情場面,灰溜溜的沿着米水河的棧道一直無限的走下去,走到天黑走過時間無垠的荒野,她邁着沉重的步子,蹒跚着走回家,疲憊的躺在沙發上,不料卧房裡的門栓被打開,她警覺的彈坐起來,抄起茶幾上的玻璃水果盤,屋裡是死一樣的沉默,電燈突然“唰”訇然打開,眼睛在強光的刺激下用手護住眼睛,李根富“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
“你真的準備把這封信投出去嗎?真的要這麼毀掉我嗎?我那天說的是氣話,我不會跟你離婚的。”
姜喜迎内心竟然有一絲的雀躍。
“你那個女人叫你來的?她今天找我了。”
“我萬想不到她願意把孩子生下來給你養着,喜迎,原諒我這一次吧,你把孩子帶在身邊我也放心。”
“你真是沒臉沒皮,你就希望所有女人圍着你一個人轉,你都忘了你來時的路,是怎麼走到現在的,俗話說虧妻者百财不入,我母家幫了你多少,你忘本,就沖你這一點你就該死。”
李根富笨拙的挪着身子往前移了移:“對,我就該死,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吧,我保證她不會出現在你的視線内,而且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你這封信寄過去了,萬劫不複。”
“就沒有你養着我,我也能過得風生水起,我跟你講,我并不靠着你的,你自己要想清楚,我三妹和二妹是還不知道這事兒,沒了我,你李根富就不可能有今天,你能在人前吆五喝六,體體面面的,我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一再的顧全你,而且我現在想要弄你分分鐘能讓你在輿論的風口浪尖遭受唾罵,你覺得你這個烏紗帽還首得住嗎?”
她正襟危坐在沙發上指着下首的李根富,恨恨道:“李根富,現在是你求着我的,我對你已經心如死灰,至于孩子,我要不要無所謂的,那是你的種,說到底和我有什麼關系,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鬼主意,這些年來我替你操持你家的人情往來,哪一樣不是我替你妹你爸操持,自從你媽死了後,我隔半個月下去一趟,你們家的叔叔姑姑哪一個不是我在維系着,你二弟這麼些年來除了寄錢杳無音訊,李根富,我都不知道你腦子在想什麼,還想着跟我離婚,你找個女人說實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我成全你就是了,你不就想要個孩子嗎?沒必要這麼偷偷摸摸的。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總要為小輩們樹個榜樣,還這麼沒臉沒皮。”
她擤了一把鼻涕,哽咽着訴說這麼些年來的委屈,數落道:“不就是沒有一個孩子嗎?你至于跟我摔門甩臉的?你是我自己選的,我爹媽告訴我無論日子怎麼艱難都不能半途而廢,想着換一個人,到了你會明白婚姻就是柴米油鹽,能在如此平凡的生活裡守住本心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人生不可能事事如意,比如我這一輩子隻有一個遺憾,沒孩子,那又如何?誰也不能陪誰一輩子,有什麼了不起,我一個人照樣能活,老了我二妹三妹不可能完全放任我不管的。”
李根富隻面目沉重的跪在下面偷眼瞅她,時宜的替她遞紙巾。
“對不起,我錯了,我們一起好好把這個孩子養大好不好,讓她一直在你身邊。”
“李根富,你有你的自由,我也有我的。當初我爸把我托付給你的時候,你可得遵守自己的承諾。”
姜喜迎半掩着面半拖着,就這麼被李根富蒙混過去,隻當這一場風波就此結束,她常常路過童嬰店買一些嬰兒産品,隻靜待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