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比賽結束後的第三天清晨，我站在琴房窗前，看着園丁修剪庭院裡的灌木。剪刀的咔嚓聲與我的手指在琴鍵上的敲擊聲形成奇妙的二重奏。父親昨晚又沒有回家，母親則一如既往地在客廳插花，整個家安靜得像一座精美的墳墓。

指尖下的《夏日協奏曲》草稿已經修改了七遍，但第三樂章的中段始終不夠流暢。我歎了口氣，将額頭抵在冰涼的窗玻璃上。

自從那天在舞台上與忍誠的即興表演後，我的腦海裡總是浮現出他站在聚光燈下的樣子——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的陰影，琴弓揮舞時手臂肌肉的線條，還有演出結束後他塞給我的那張紙條。

"咲夜。"母親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有客人。"

我驚訝地轉身。母親很少打擾我練琴，更别說親自來通知我有訪客。她站在門邊，手裡拿着一支未修剪的白玫瑰，臉上帶着我讀不懂的表情。

"誰來了？"

"四楓院家的公子。"母親的聲音平靜，但眼中閃過一絲微光，"他說你們約好了讨論學園祭的事。"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我們根本沒約今天見面！忍誠為什麼會突然來訪？我匆忙合上琴蓋，整理了一下睡皺的居家服和淩亂的頭發。

"讓他在客廳等，我馬上下去。"

母親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已經請他到琴房來了。畢竟...你們要讨論的是音樂，不是嗎？"

她剛說完，忍誠的身影就出現在了走廊裡。他今天沒穿校服，而是一件簡單的深藍色襯衫和米色長褲，整個人看起來比在學校時随意許多。手裡拿着一個黑色的樂譜夾，上面還沾着幾滴雨水——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打擾了，早乙女同學。"他禮貌地鞠躬，聲音比平時柔和，"關于學園祭的曲目，我有些新想法。"

母親優雅地告退，臨走時輕輕帶上了門。忍誠站在原地沒動，直到聽見母親的腳步聲遠去，才快步走到窗前，确認園丁的位置。

"抱歉突然來訪。"他壓低聲音，"有件事必須當面告訴你。"

我從未見過忍誠如此緊張的樣子。他的手指緊握着樂譜夾，指節泛白，襯衫領口下的鎖骨随着急促的呼吸若隐若現。

"發生了什麼？"

"清水葵。"忍誠從樂譜夾中抽出一張對折的紙，"她父親昨天拜訪了我父親，提出一個...建議。"

我接過紙張，展開後發現是一份精美的音樂會節目單。标題是"京都·東京傳統與現代音樂交流會"，日期在學園祭後一周。

演出者名單上，清水葵的古筝獨奏下面，赫然印着"四楓院忍誠小提琴獨奏"和"早乙女咲夜 鋼琴獨奏"——我們的名字被分開安排，中間隔了三組其他表演者。

"這是..."

"清水家的計劃。"忍誠的聲音冷得像冰，"他們想借這場音樂會向東京藝大施壓。如果我們各自表演，評審會将我們視為競争對手而非搭檔。"

我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節目單。學園祭上我們的《夏日協奏曲》将是對保送名額最有力的争取，而清水家顯然想在那之前拆散我們的組合。

"你父親同意了？"

忍誠的下颌線緊繃："他'建議'我認真考慮。四楓院财團正在與清水家洽談一個重要的京都項目。"

雨滴輕輕敲打着窗戶，琴房裡彌漫着一種壓抑的沉默。我走到鋼琴前，手指無意識地撫過琴鍵。父親昨晚的缺席突然有了新的解釋——他一定也參與了這場會談。

"那我們該怎麼辦？"我輕聲問，"如果拒絕..."

"我已經拒絕了。"忍誠斬釘截鐵地說，"告訴父親音樂會的日期與藝術大學的預科班沖突。"

我驚訝地擡頭看他。忍誠向來以冷靜理性著稱，很少有這樣近乎叛逆的表現。

"你父親...接受了？"

"暫時。"忍誠走到鋼琴旁，我們的影子在漆黑的琴面上重疊，"但清水家不會輕易放棄。學園祭前，他們一定會想其他辦法離間我們。"

他說"離間"這個詞時，聲音裡帶着一絲我從未聽過的苦澀。窗外的雨聲漸大，一陣風吹開了未鎖緊的窗戶，雨滴濺在窗台上的樂譜上。我們同時伸手去關窗，他的手臂擦過我的，那一瞬間的觸感像電流般竄過全身。

"你的《夏日協奏曲》寫得怎麼樣了？"忍誠突然問道，聲音有些不自然。

我慌忙收回手，從一堆草稿中找出最完整的那份："第三樂章還是不太流暢..."

忍誠接過樂譜，認真研讀起來。他站在窗邊的光線裡，雨水在玻璃上形成模糊的帷幕，将他與外界隔開，仿佛這個空間裡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他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時而皺眉時而點頭，完全沉浸在音樂中。

"這裡，"他突然指着第三樂章的中段，"如果改成小調過渡，會不會更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