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湊過去看，他的氣息拂過我的耳際，帶着淡淡的薄荷香。這個小小的修改确實讓整個樂章流暢了許多，我忍不住坐到鋼琴前試彈起來。忍誠放下樂譜，從琴盒裡取出小提琴，自然而然地加入了我的演奏。

音樂響起的瞬間，所有的煩惱都暫時遠去了。鋼琴與小提琴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如同夏日的陽光與微風，時而熱烈，時而溫柔。我們忘記了清水家的陰謀，忘記了父親的期望，甚至忘記了保持适當的距離——忍誠站在我身側，近到我隻要稍稍傾斜就能靠上他的肩膀。

第三樂章在我們的即興發揮下完美收官，最後一個音符在琴房裡回蕩，與雨聲融為一體。我擡頭看向忍誠，發現他也正注視着我，眼中閃爍着我從未見過的光芒。

"早乙女，"他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雨聲淹沒，"無論發生什麼，我們的音樂..."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母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咲夜，你父親回來了。他希望見見四楓院君。"

忍誠的表情瞬間恢複了往日的冷靜。他迅速收起小提琴，将樂譜整理好遞給我："我們明天在學校繼續。"

跟着忍誠下樓時，我的心髒在胸腔裡劇烈跳動。父親罕見地在非周末的上午回家，還特意要見忍誠，這絕不是巧合。

父親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背對着我們，手中拿着一份文件。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臉上挂着完美的微笑。

"四楓院君，久仰。"父親的聲音沉穩有力，"令尊最近可好？"

忍誠恭敬地行禮："承蒙關心，家父一切安好。"

"聽說你們在音樂比賽上獲得了第一名，恭喜。"父親示意我們坐下，女傭适時地端上茶點，"咲夜從小就有音樂天賦，可惜我一直忙于公務，很少有機會聽她演奏。"

我緊握着茶杯，指節發白。父親從未對我的鋼琴表現出一絲興趣，今天這番說辭顯然另有所圖。

"早乙女同學的鋼琴确實出色。"忍誠平靜地回應，"能與她合作是我的榮幸。"

父親啜飲了一口茶，目光在忍誠身上停留了幾秒："四楓院君對未來的規劃是？繼承家業，還是...專注音樂？"

"家父希望我兩者兼顧。"忍誠的回答滴水不漏，"音樂是我的熱情所在，但家族責任也不會忽視。"

父親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轉向我："咲夜，你知道我向來支持你的音樂追求。不過作為早乙女家的女兒，有些現實因素也需要考慮。"

他遞給我那份文件——東京藝術大學保送名額的評選标準細則。在"綜合素質評價"一欄中，"家庭背景與社會影響力"被醒目地标黃。

"四楓院君，"父親繼續道，"令尊應該已經向你提過清水家的提議了？"

忍誠的茶杯在碟子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是的，但我已經婉拒了。我與早乙女同學的合作關系不會因此改變。"

父親挑了挑眉，顯然沒預料到這樣直接的回應："年輕人重視承諾是好事。不過在這個世界上，有些關系比音樂更重要，不是嗎？"

忍誠放下茶杯，直視父親的眼睛："恕我直言，早乙女議員，音樂正是少數能夠超越政治和利益的東西。這也是我與早乙女同學合作的唯一基礎。"

客廳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我屏住呼吸，看着父親的表情從驚訝轉為深思，最後竟露出一絲幾不可察的贊賞。

"有趣的見解。"父親站起身，示意會面結束，"希望你們的《夏日協奏曲》能在學園祭上證明這一點。"

送忍誠到門口時，雨已經停了。陽光穿過雲層，在濕漉漉的庭院裡灑下斑駁的光影。忍誠在台階上停下腳步，回頭看我：

"明天放學後，音樂教室？"

我點點頭："我會帶上修改好的第三樂章。"

忍誠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是否該說些什麼，最終隻是輕輕點頭告别。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花園小徑的盡頭，胸口湧動着一種奇怪的情緒——既像是忐忑，又像是期待。

回到琴房，我發現母親正站在窗前，手中拿着那份被雨水打濕的樂譜草稿。她小心翼翼地用紙巾吸去水分，動作輕柔得像在照顧一個嬰兒。

"媽媽..."我輕聲喚道，不确定她在這裡等了多久。

"這首曲子很美。"母親沒有回頭，聲音異常柔和，"比你在比賽上彈的那首還要...真實。"

我驚訝地看着母親的背影。她很少評價我的演奏，更别說用"真實"這樣的詞彙。

"忍誠...四楓院君幫了不少忙。"

母親終于轉過身，臉上帶着我多年未見的溫柔微笑："咲夜，你知道我為什麼堅持讓你學鋼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