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音符響起時,全場安靜下來。鋼琴的旋律如同夏日的晨露,清澈透明;小提琴的加入則如晨風吹拂;古筝的音色像遠處傳來的風鈴,為這夏日的畫卷增添了一抹東方韻味。
我們三人完全沉浸在音樂中,忘記了台下的評委,忘記了保送名額的競争,甚至忘記了這是一場演出。
第二樂章轉為小調,如同夏日午後突如其來的陣雨。我的手指在琴鍵上流淌,忍誠的小提琴如雨中的飛鳥,而清水葵的古筝則像是雨打芭蕉,清脆而憂傷。在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音樂真正的力量——它能夠跨越一切隔閡,讓截然不同的靈魂産生共鳴。
當接近清水葵的獨奏段落時,我緊張地瞥了忍誠一眼。他微微點頭,示意按計劃進行。清水葵深吸一口氣,手指在琴弦上舞動,開始了她的獨奏部分。
幾乎同時,我和忍誠加入了極輕的伴奏——鋼琴的高音單音如同雨後的星光,小提琴的泛音則像是遠處的雷鳴。這些聲音幾乎聽不見,卻微妙地引導着古筝的節奏,使獨奏與前後段落渾然一體。
清水葵驚訝地擡頭,但很快理解了我們的意圖。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随即更加投入到演奏中。奇妙的是,在這微妙的配合下,她的演奏比排練時更加自由、更加真實,不再是為了展示技巧,而是真正的情感表達。
第三樂章是歡快的回旋曲,如同雨過天晴後的狂歡。鋼琴、小提琴與古筝的對話越來越熱烈,越來越自由。忍誠的眼睛在舞台燈光下閃閃發光,他的演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激情澎湃;清水葵的銀鈴随着她的動作叮當作響,像是為音樂增添了一層神秘的色彩;我的手指在琴鍵上飛舞,心随着每一個音符蕩漾。
當最後的和弦響起時,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我們三人并肩鞠躬,忍誠站在中間,左手輕觸我的後背,右手虛扶清水葵的手肘——一個完美的平衡。
下台時,我看到佐藤教授正熱烈地與藤原老師交談,而清水葵的父親則一臉驚訝;忍誠的父親依然表情嚴肅,但眼中閃爍着隐約的驕傲;我的父親——再次出乎意料地——正在鼓掌,嘴角挂着罕見的微笑。
回到後台,清水葵突然擁抱了我,銀鈴的聲音在耳邊清脆響起:"謝謝你...為了所有一切。"
她匆匆離去,留下我和忍誠站在空蕩蕩的走廊裡。遠處傳來觀衆的掌聲和主持人的聲音,宣布接下來是評委會的閉門讨論。
"我們做到了。"忍誠輕聲說,眼中閃爍着我從未見過的光芒。
我點點頭,突然感到一陣疲憊和釋然交織的情緒湧上心頭。無論評選結果如何,今晚的演出已經超越了所有預期——不僅是對評委,更是對我們自己。
忍誠突然拉起我的手:"跟我來。"
我們悄悄溜出後台,來到音樂廳後面的小花園。夜空中繁星點點,比東京看到的要明亮許多。忍誠帶我走到一處僻靜的長椅坐下,遠處傳來的掌聲和音樂聲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看。"忍誠指向天空,"北鬥七星。"
我仰頭望去,果然看見那熟悉的勺狀星座高懸夜空。忍誠的手依然握着我的,溫暖而堅定。
"小時候母親教我認星座,"他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柔和,"她說星星和音樂一樣,是跨越時空的橋梁。"
我靜靜地聽着,感受着他手指的觸感,和夜風拂過臉頰的清涼。
"咲夜,"忍誠突然轉向我,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無論評選結果如何,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血液在耳膜中轟鳴。
"在遇見你之前,音樂對我而言隻是技巧和訓練。"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是你讓我明白,音樂可以如此...真實。就像那晚在湖邊,就像剛才在舞台上..."
星光下,他的側臉線條格外分明,眼中閃爍的情感如此赤裸,讓我幾乎無法呼吸。我想告訴他,這也是我的感受;我想告訴他,他的小提琴聲如何在我心中激起回響;我想告訴他,從那個櫻花紛飛的下午開始,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但最終,我隻是輕輕靠上他的肩膀,讓這個動作代替所有無法言說的情感。忍誠的身體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來,小心翼翼地用臉頰貼了貼我的發頂。
遠處傳來初穗呼喚我的聲音,大概是評選結果要公布了。忍誠站起身,向我伸出手:"準備好了嗎?"
我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來:"無論什麼結果。"
"無論什麼結果。"他重複道,手指與我的緊緊交纏。
回到音樂廳時,評審已經結束。佐藤教授站在舞台上,手裡拿着一個信封。清水葵站在一旁,表情平靜;藤原老師則向我們投來鼓勵的目光。
"經過評委會慎重讨論,"佐藤教授的聲音在麥克風中回響,"本次彙報演出的最佳表演獎授予..."
我的心跳幾乎停止。
"《夏日協奏曲》三重奏改編版,表演者早乙女咲夜、四楓院忍誠與清水葵!"
掌聲如雷般爆發。我們三人走上舞台,接受獎狀和鮮花。佐藤教授依次與我們握手,在輪到我和忍誠時,他意味深長地說:"期待在東京藝大見到你們兩位。保送名額的最終決定将在一周内公布。"
演出結束後,研修所舉辦了小型慶功宴。忍誠被學生會成員圍住,讨論返校事宜;清水葵則被她父親叫去談話;我則被初穗和奈緒子拉到陽台上看星星。
"看那邊!"初穗興奮地指着天空,"流星!快許願!"
我閉上眼睛,心中默念着最簡單的願望。睜開眼睛時,發現忍誠站在門口,手裡拿着兩杯果汁,沖我微微一笑。
星光下,所有的言語都顯得多餘。音樂、星辰、以及此刻心中那份溫暖而确定的感情,已經說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