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心的燈光溫柔地暗下來,五百隻茶碗蒸騰的熱氣在空氣中交織成朦胧的霧簾。
初穗踮着腳尖轉了個圈,芭蕾舞裙擺上的櫻花暗紋還在微微發亮,像墜落的星辰粘在了紗裙上。
"由美設計的投影真厲害!"她彎腰拾起掉落的草莓發卡,水鑽在掌心折射出細碎的光斑,"連我三歲時第一次登台的舞鞋緞帶都還原了。"
安藤由美正蹲在控制台前收拾畫稿,聞言耳尖突然泛紅。她馬尾辮上的金屬發夾滑落下來,被天滿光伸手接住。
光的手指修長白皙,指節處還留着顔料和繃帶的痕迹,卻小心翼翼地将發夾别回了由美鬓邊。
"茶道部的器具..."奈緒子的聲音從側幕傳來。她捧着素白茶碗的身影在逆光中格外清晰,腰間茶道刀的緞帶随着步伐輕輕晃動。
走近了才發現,她制服的第二顆紐扣位置别着枚小小的櫻花胸針——和初穗舞鞋上的裝飾一模一樣。
忍誠的琴弓輕輕搭在我肩頭。他今天穿的燕尾服帶着淡淡的松香,後腰處的四楓院家紋在轉身時若隐若現。"聽。"他忽然壓低聲音,琴弓指向觀衆席最後一排。
父親正用極其離譜的走音哼着《櫻花》,母親在旁邊捂着嘴笑,西式禮服的裙擺沾着方才打翻的抹茶漬。
注意到我們的目光,母親突然舉起巴黎音樂學院的邀請函晃了晃,燙金信封在燈光下像片小小的太陽。
"咲夜!"初穗突然撲過來抱住我的胳膊,"奈緒子在茶碗底刻了字!"她興奮地攤開掌心,草莓發卡的葉片背面露出極小的刻痕——「給此刻的我們」。
舞台地闆的特殊塗層開始褪色,但那些被投影放大的櫻花紋路似乎留下了看不見的印記。光明不知何時溜到了控制台,正對着麥克風吹氣測試,泳池特有的氣泡音通過音響傳遍整個劇場。
"笨蛋!"沖田上原從後台沖出來,濕漉漉的頭發還在滴水。他手裡舉着的呼吸訓練筆記啪地貼在光明臉上,"不是說好等我來再調試嗎?"他耳尖通紅的樣子讓觀衆席傳來善意的哄笑。
由美突然輕呼一聲。她展開的設計圖上,原本标記鋼琴位置的角落多出個小人塗鴉——紮馬尾的女孩在畫架前打盹,中性打扮的少女正悄悄為她披上外套。天滿光扭過頭去,卻沒能藏住發紅的耳垂。
"茶會要開始了。"奈緒子輕聲提醒。她茶碗中的水面映出穹頂最後的投影光斑,那些櫻花紋路正在重組,漸漸變成我們六人的簡筆畫:彈鋼琴的我,拉小提琴的忍誠,起舞的初穗,調試設備的由美和光,還有偷偷交換呼吸筆記的光明與沖田。
忍誠的琴弓不知何時勾住了我的小指。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制服襯衫傳來,像初春第一縷穿過櫻花的陽光。"十五年後..."他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把母親樂譜上的批注指給我看。
在"鵲"色鉛筆标注的休止符旁邊,多了一行新鮮墨迹:「每個當下都是最好的時光」。
初穗突然把草莓發卡别在了奈緒子的茶道刀柄上。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這位總是嚴肅的茶道部首席竟然笑了,眼角泛起溫柔的細紋。
她解開腰間茶囊,取出六枚櫻花書簽分給大家——每片花瓣的脈絡都是某個人的生命線:鋼琴鍵、琴弓、舞鞋、畫筆、泳道和茶筅。
黃昏的光透過彩繪玻璃灑進來,将我們籠罩在琥珀色的光暈裡。藝術中心外,今年的櫻花正在凋零。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永遠不會消散——就像初穗舞鞋上的櫻粉,忍誠琴弓裡的松香,母親禮服沾染的茶漬,以及此刻交織在一起的,年輕的心跳聲。
藝術展演結束後的傍晚,夕陽将整個校園染成溫暖的橘紅色。初穗拉着我的手,興奮地轉着圈,芭蕾舞裙的紗擺輕輕揚起,像一朵盛開的櫻花。
“咲夜,忍誠君剛才的小提琴獨奏太棒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滿了星光,“尤其是那段即興的華彩,簡直像在講故事一樣。”
忍誠站在不遠處,正在整理琴弓。聽到初穗的話,他微微側過頭,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他的燕尾服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優雅,領結的“鵲”色緞帶随着微風輕輕飄動。
“那是因為他在演奏的時候,一直在看着你哦。”我小聲對初穗說。
初穗的臉瞬間紅了起來,像熟透的草莓。她捂住嘴,偷偷瞄了一眼忍誠的方向,又飛快地低下頭:“咲夜!你别亂說……這是欣賞!而且你們倆才很配啊”
我忍不住笑出聲耳尖微微泛紅,而忍誠似乎察覺到了我們的對話,他的耳尖也開始泛紅,假裝專注地調整琴弦。
奈緒子已經準備好了茶會。在藝術中心後院的櫻花樹下,鋪着深藍色的野餐布,上面擺着六隻素雅的茶碗。
茶碗底部刻着不同的櫻花紋路,每一朵都對應着我們六個人。
“這是……”由美拿起一隻茶碗,驚訝地發現碗底的櫻花脈絡裡藏着極小的字迹。
「給由美——願你的畫永遠如星辰般閃耀。」
天滿光站在一旁,雙手插在口袋裡,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由美身上。她的表情依舊淡淡的,但眼神卻柔和了許多。
“光,你的呢?”由美好奇地湊過去。
光遲疑了一下,拿起屬于自己的那隻茶碗,翻過來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