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在笑啊。”由美歪着頭，“難道你要我闆着臉？”

光的嘴角微微抽動，像是想笑又強行忍住。她低頭繼續畫，炭筆在紙上沙沙作響。由美湊過去看，突然“哇”了一聲：“這根本不像我嘛！”

光挑眉：“哪裡不像？”

“我哪有這麼……溫柔？”由美指着畫上的自己。

光輕輕“哼”了一聲，伸手把畫從架子上取下來，遞給她：“那就送你了，自己改。”

由美接過畫，突然不說話了。畫上的她微微側着臉，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是鍍了一層金邊。

“……原來在你眼裡，我是這樣的啊。”她小聲說。

光聽到了由美小聲的說話，臉上泛起潮紅。

放學後的泳池泛着淡藍色的光暈。光明坐在池邊，晃着雙腿，新塗的玫紅色指甲油在夕陽下像一簇小火苗。沖田上原站在跳闆上，手裡捏着那枚銀别針，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跳下來。

“喂！”光明仰頭喊他，“再磨蹭的話，慶功宴的蛋糕就要被奈緒子吃光了！”

沖田深吸一口氣，突然縱身躍下。水花濺起的一瞬間，光明笑着往後躲，卻還是被淋濕了半邊身子。

她抹了把臉，正要抱怨，沖田已經浮出水面，手裡舉着那枚别針。

“給你。”他的聲音有些悶，像是憋着氣，“……不是說好了嗎？”

回到家時，母親罕見地沒有在和室彈三味線，而是站在庭院裡，手裡拿着一把剪刀，正在修剪月季的枝葉。

“咲夜。”她頭也不回地說，“地下室的東西，看到了？”

“嗯。”我點點頭，“父親的樂譜。”

母親輕輕“嗯”了一聲，剪刀的刃口在夕陽下閃着冷光。

“二十五年前，他延期了一年，最後還是沒去巴黎。”她頓了頓，“……因為我在櫻花季結束時懷孕了。”

我怔住。

母親轉過身，唇角帶着淡淡的笑意：“所以，延期不一定是遺憾。”

“有時候，它隻是意味着……有更重要的東西在等你。”

窗外，今年的最後一片櫻花瓣乘着晚風，輕輕落在母親的肩頭。

光明愣了一下，伸手接過。别針的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給光明——像在水下一樣自由。」

奈緒子的茶會定在周三下午，地點是學校□□的舊茶室。那是一座被楓樹環繞的和風建築，木質走廊常年散發着淡淡的桐油香。

初穗一早就拉着我試穿浴衣，她今天特意梳了文金高島田發型，發簪上的流蘇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搖晃。

“咲夜，你看！”她轉了個圈，浴衣的袖口像蝴蝶翅膀一樣展開，“奈緒子說今天的茶點是她父親從京都帶回來的特供品，連抹茶都是宇治的！”

我低頭整理着自己的腰帶，淺藍色的布料上繡着細小的櫻花紋樣——這是母親年輕時穿過的。忍誠發來信息，說他和沖田、光已經在茶室幫忙布置了。

“由美呢？”我問。

初穗眨了眨眼：“她說要晚點到……好像是在美術室等天滿光？”

茶室的門簾被風輕輕掀起，帶着抹茶與紅豆的甜香。奈緒子跪坐在主位，深綠色的茶道服襯得她膚白如雪，袖口金線繡的家紋在陽光下若隐若現。

“歡迎。”她微微颔首，手裡的茶筅攪動着茶碗，泛起細膩的泡沫。

忍誠和沖田坐在靠窗的位置，兩人面前擺着一盤還未動過的櫻花水信玄餅。光坐在角落，手裡捏着一枚和果子，目光時不時瞥向門口。

“由美還沒來？”我小聲問。

光“嗯”了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茶杯邊緣。

就在這時，門被猛地拉開。由美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臉頰泛紅，手裡緊緊攥着一個牛皮紙包。

“抱歉！我遲到了！”

她的頭發有些淩亂，制服領口别着一枚陌生的胸針——銀質的，造型像是一支畫筆與劍交叉。光的目光立刻落在上面，眉頭微皺。

“這是什麼？”初穗好奇地湊過去。

由美咧嘴一笑，把牛皮紙包放在光面前：“賠禮。”

光遲疑地打開，裡面是一套嶄新的炭筆，筆杆上刻着細小的櫻花紋樣。

“上次那幅畫……我很喜歡。”由美小聲說，“所以，想讓你畫更多。”

光的耳尖瞬間紅了。她低頭盯着炭筆，半晌才擠出一句：“……笨蛋。”

茶會進行到一半時，奈緒子突然拍了拍手。

“今天的主題，”她輕聲宣布，“是‘約定’。”

她取出一個精緻的漆盒，打開後裡面是六枚小巧的木牌，每塊上面都刻着一個字。

“寫下你們想實現的事情，三年後的今天，我們再一起打開。”

初穗立刻搶過筆，在木牌上畫了一個跳舞的小人；沖田猶豫了一會兒，寫下“全國大賽”；光明笑嘻嘻地寫“吃遍奈緒子家的所有茶點”。

輪到由美時，她咬着筆杆思考了很久，最後畫了一個簡筆畫的星空。光瞥了一眼，突然伸手拿過她的木牌，在旁邊添了一顆小小的流星。

忍誠把木牌遞給我，上面已經寫好了字：「巴黎的櫻花，一起看。」